随着一起进来的,除了少钧的爷爷外,还有同样头发花白,魁梧的身材丝毫不比少钧兄弟逊色的一位老者。
老头龙行虎步的走进来,一看就知道也是一位老军人。
本来和少钧爷爷一起进来时笑呵呵的脸上,快速的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时,在看到我的刹那,脸上的笑容蓦地僵在了那里,愣愣的看着我半天。
少钧爷爷也发现了自己这位老朋友的异常,大声的咳嗽了一声,才让老者从呆愣中惊醒了过来。
“老秦,过来坐,孩子们都等着呢!”
“哦哦,好好!”
老秦嘴上说着,诧异的眼神还是不是的会向我的身上扫来。
来到这里,频频被人这样注视,虽然心中已经知道了缘由,但是心里却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总觉得自己在他们的眼中,是顶替了另一个人而出现在了他们的家庭之中。
在两个老头子相继的坐到了餐桌上后,秦老爷子再看向我时,已经没有最初的惊讶,脸上带着轻笑跟着少钧爷爷打趣道。
“这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漂亮的女娃娃,你个老头子,我说今天过来的这么晚,原来是自己躲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把找我下棋的事情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吧!”
秦老爷子的表情和比少钧爷爷丰富的多,看起来就应该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人。
少钧爷爷板着脸瞪了秦老一眼,拄着拐杖的手简单的朝着我的方向抬了抬。
“这是小云,是我们家红军找来照顾他奶奶的一名护士!”
“护士?你不会是故意少说了什么吧!”
秦老指着我,提高的语调明显带着一种疑问,少钧爷爷却突然用拐杖扫了秦老的腿一下,斜眼再次瞪了秦老一眼。
“就你话多!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少钧爷爷明显是不想在和秦老过多的提及我的事情,秦老虽还对我充满了好奇,却还是闭嘴不再多言。
两位老爷子坐好后,刘奶奶拉着我也坐在了她的身旁。
不时小声的安慰着我,害怕我第一天在这个家中觉得生分。
“别理这两个老小孩,他们天天都这副德行!喏,坐轮椅的是红军他们的爷爷,那个龙精虎猛的老头,是他多年的老战友秦战,说起来,咱们家对他们还有一些亏欠啊!”
刘奶奶说着,又回想起了以往的事情,遗憾的叹息了一声,却并没有继续告诉我,他们亏欠秦家的是什么。
一顿饭吃的很沉默,想来这个家里已经将部队里的那种严谨的生活,也带入了生活之中。
来到这里,总觉得一股怪异的念头笼罩在我的心头,但是之后的几天,我每天的工作确实和一般的护工没有什么不同,我心中的疑问也在刘奶奶的慈爱中渐渐淡了下来。
每天,家里几乎就只有少钧爷爷奶奶,还有偶尔过来串门的秦老,生活平静而又祥和,几乎是二十年中,我过的最为惬意的几天。
偶尔和养母和小庄打下电话,听听他们对我的关心,心里就有了一种对这样生活的满足。
只不过几次我想从养母和小庄的口中打探出当初少钧给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时,他们都会以忙为借口,匆匆挂上了电话。
秦老和少钧爷爷每天在客厅都会架起棋盘,不过更多的时候,两个老头子都会在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每当刘奶奶看到这副情景,都会长长的哀叹一声,前一刻还愉悦的心情,立刻就坠入了低谷。
这个时候,她都会看着照片良久,又或者会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小云啊,我打第一眼就喜欢你这个孩子,但如果真做了我们刘家的女儿,也不见得就真的幸福啊!”
我以为,刘奶奶是看见我,又回想起了她离家出走的女儿而感伤。
“奶奶,如果现在蓉儿知道你对她的思念,她一定不会再为当年的事情生气的!”
“会吗?但愿吧……”
刘奶奶哀叹的中带着浓浓的质疑,却不再多言,反而让我对当年的事情更加的好奇起来。
就这样过了多半个月,刘奶奶的精神越来越好,时常还会带着我走出军区大院,到京都的街道上溜溜弯。
悠闲的生活让我渐渐的淡忘了当初所有的心伤,真的感觉到了全新生活的一种开始。
“看这边,这个宅子啊,当初建国前还都住着前朝的王爷呢!”
刘奶奶并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带着我出来都会在鼓楼大街,或者宽敞的公园中散步。
就在我顺着刘奶奶的指引,抬头专心的欣赏着遗留下来的这座完整的古建筑时,刘奶奶突然拉着我转身就要往回走!
“奶奶,你怎么了?是刚刚丢了什么东西吗?”
刘奶奶走的很急,并没有焦急,而更像是再躲什么人,脸上一条条深深的褶皱这时候全都挤在了一起。
疑惑中我下意识的再次回头看去,在身后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蓦地闯入到了我的视线之中。
她娇小的身材,造作的声音,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的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此时刚好从刘奶奶说的那个王爷府中走出来。
那个男人给人的气质,一看就是那种真正有钱人家的纨绔浪荡子,还算俊逸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轻视所有的嘲弄,就像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如蝼蚁一样的卑微。
白兰?
怎么都没想到在京都,居然还会让我遇见她?
刘奶奶拉着我正好转过了一个街道,让我的视线也从白兰的身上拉了回来。
“真是冤孽啊,怎么都赶在这个时候这个小兔崽子也回来了,哎!”
第一次听到刘奶奶如此气急败坏的说话,让我有些吃惊,到底是什么人让刘奶奶有如此大的反映。
“奶奶,你是看到什么让你生气的人了吗?”
“生气?”
刘奶奶被我问的一愣,久久的看了我一眼,才拉着我继续快步的皱着。
“生气到不至于,只是害怕那老古板的倔脾气又上来,再……哎,反正那孩子我怎么看都不满意!”
刘奶奶的话我根本听不出一个头绪来,也因此,我们逛街的性质也一下子全都消失了,直接步行着走回了大院。
才进屋,我就看到少钧眉头轻皱的坐在客厅中,看样子像是坐在这里很久了。
“你怎么来了!”
才进门,刘奶奶同样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平时白天里,是很难看到这家男人出现在屋子里的。
“奶奶,你们回来了,我是来找小云的!”
刘奶奶了然的点了点头,本准备自己上楼,将客厅留给我们,却在楼梯口时,突然又翻转了回来。
“红军,你过来,我给你交代个事,回头你给你爸和哥哥都说一下!”
“来了,你等我一下!”
我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看少钧刚刚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找我又有什么用?
很快,少钧已经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时,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他垂着头似乎思忖了良久,才抬头看向了我。
“小云,你知道C县的飞云企业吗?一年前是做海上运输起家的!”
听到C县,我不由一怔,脑海中马上浮现的是当初邱少泽曾经说过的事情,只是……这个陌生的名字,我却不曾听他说过。
我默然的摇了摇头,少钧见此,眼神中反而有了一种茫然。
“你……你真的不知道?那么华欣桐,你认识吗?”
“她?小桐怎么了?”
乍一听到华欣桐,我惊讶的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自打华欣桐那一次和晴岚分开去了C县后,这还是第一次再听到她的名字。
原来到现在,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了!
“他……他好像知道你在我这里,所以在C县的一些项目上,他的公司频频刁难我负责的项目,就是为了要联系上你!”
见我呆愕着没有说话,少钧连忙再次出声安慰道。
“你别担心,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人对你是不是有恶意,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的话,我不会将你的事情告诉他的!”
要说吗?来到这里后,我就换了电话号码,只留下了养母小庄,和刘爷爷家的电话,其余的人全都随着电话卡一起丢弃在了过往之中。
邱少泽是华欣桐认了六年的大哥,她现在冒出来,难道是邱少泽要她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我心不由的一紧,本是想要让彼此安静一段时间,谁知道才短短的不到一个月,他又开始了这种紧迫的进攻方式来寻找我的踪迹了吗?
“我……我还想再安静的过一段时间,能不能再替我……隐瞒一段时间!”
多少人都希望自己能拥有一段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爱情作为回忆。
然而感情有时候真的让人觉得很累,一次次从高处摔下来的落差,反而让我觉得现在的宁静更加美好。
少钧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为难,他这次来显然只是为了征求我的意见。
他这样对我的维护和尊重,第一次让我觉得,像是有一个哥哥在用着他宽厚的臂膀,将我保护了起来。
在我刚想感激少钧对我的做的这一切时,少钧眉头一紧,再次说道。
“小云,最近……最近如果秦老再过来,你尽量躲着他点吧!“
没等我问为什么,门外少钧爷爷已经被人推着进了客厅。
在看到少钧和我坐在客厅时,并没有什么惊讶。
“少钧啊,正好,今天晚上,务必让你爸妈,和你哥哥都一起过来,咱们吃个团圆饭!我有事情要宣布!”
少钧爷爷的这个提议在我听来并没有什么让人疑惑的地方。
然而少钧此时却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黝黑的眼眸中看着老爷子多了平日所没有的犹豫。
“爷爷,是您已经考虑好了,还是因为秦家那个……”
“闭嘴,我的决定需要你来质疑吗?”
少钧爷爷突然爆喝一声,直接阻止了少钧之后的话。
秦家,又是秦家,这家人到底和秦家到底还有着什么不可挑明的牵扯?
我默声的站在客厅的角落,看着少钧气的有些涨红的脸,看着自家爷爷的目光中显然有着很多的不信服。
“爷爷,我只希望当年的事情,不要再重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父母之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少钧的话中带着浓浓的挑衅,他扬起的下巴,目光再不想以往一样又任何的退缩。
即便此时刘爷爷手中已经举起了手杖,狠狠的朝他的身上落去,也没有改变他不屈的目光,依然对峙着自己的爷爷。
这一幕顿时熟悉的让我回想起了另一家人,顾家那对父子。
如果顾辞远有少钧这样的执着和永不妥协,恐怕现在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同。
“你……好,你不说,我自己打电话个他们!你给我滚!”
少钧爷爷拿着手杖再次不留情的在少钧的后背上敲了一棍后,自己推着轮椅,走到了固定电话旁,开始拨打起了电话。
我愣怔的看着这对祖孙,还在犹豫要不要劝时,少钧却突然走到我的跟前拉住了我的手。
“跟我走!”
“你敢带走她试试,你永远都别再进这个家门!”
身后的大门中,还有少钧爷爷洪亮的怒吼声,而少钧已经迈着大步丝毫没有停留的拉着我离开了这里。
在坐到了他的车里,茫无目的的开了很久,他才在找了一个路边停了下来。
似乎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对他的心里有着太多的沉重,他趴在方向盘上很久。
就连我打开车门出去了一趟,他都没有阻止。
在我端着两杯冷饮再次回到车上时,他还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弹。
“喝点吧,降降火气,毕竟是你爷爷,干嘛非要这么执着!”
“哼,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他!”
少钧直起身子,眉宇间的忧愁却依然没有淡去。他从我手中拿了一杯冷饮直接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半晌,才又幽幽的说道。
“我没有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就,爷爷还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小云,有时候我都有点开始犹豫,带你回来,到底对不对!”
我抿嘴一笑,只当他是将我当做了一个诉说心事的人。
“我只是在你们家工作,又不是卖给你们了,而且,这几天是我人生中过的最畅快的日子,我应该感谢你!”
“呵呵,恐怕,你听了我之后说的,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吧!”
少钧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深邃的眼眸不断有星星点点的东西闪过,似矛盾,似歉疚。
“小云,其实……我在Z市看到你时,就觉得,你……你应该是我们家的人!”
“什……你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讶然的看着少钧,本来那个已经放下了这个在心头盘绕了很久的疑惑,这次却再次跳动了一下。
“你应该从奶奶哪里也听到了,你和我姑姑蓉儿几乎长的一模一样,而且……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抽了你的血,你是我家的人,肯定是没错的,只是……这件事情一直被爷爷刻意的隐瞒了下来!”
“那……那我是谁的孩子?我怎么又会流落到外面去的?”
在小时候无数次的幻想了多少次见到亲人的场景,今天就这样突然的发生在了眼前。
“你应该……应该就是我早年离家出走的姑姑,刘蓉的女儿!”
少钧这么一说,我立刻否认道。
“不对,奶奶说过,我生月不对,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小云,当年姑姑的事情,对奶奶有所隐瞒,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奶奶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我爸,一个就是姑姑,所以当年肯定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是事情!”
“你带我走时,也是用这些告诉了我的养母,是吗?”
“对不起,但是既然她爱你,她肯定希望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对着少钧冷笑一声,再没有说话。
突然知晓的这一切,无论真假,都如同当头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一样,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胸腔中如同有人在擂鼓一样,砰砰砰的狂跳个不停。
我拿着冷饮连续大口的喝着,想要让这冰凉的水气能让我渐渐平静下来。
但是没有……面对这件事情,我已经无法安静的坐在这里。
“我……我想静一静!你别跟来!”
我没有理会身后少钧对我的呼唤,直接走下车在陌生的街道上茫无目的的走着。
脚步越走越快,心绪也越来越混乱。
如果刘家真的是我的亲人,那我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去难过?
为什么当年自己的母亲突然的离家出走,最后明明大权在握的家庭却始终没有将她找回来,仍由我流落在外?
到现在却突然说起来,我是他们家的孩子?
刘奶奶也告诉我,做他们刘家的女儿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纠结的几乎就要发狂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突然从我的身边传来,才将我从混乱之中拉会了现实。
“小云,你没事吧!”
少钧一直开着车跟在我的身后,见我刚刚差点被车撞了,连忙下车赶过来查看看我身上到底有没有被撞伤。
而差点撞上我的车中,也走出来一个人,本是下车就准备出口骂我的表情,在看到少钧时,却一愣。
“呦,这不是刘老家的红军同志吗?这是泡妞跑到大马路上了!”
男人的说话方式让人听着就感觉到一种厌恶,少钧没有扭头看他,而是继续为我检查后,拉着我走到马路旁,才抬头看向了车里的男人。
是他……今天和白兰一起的那个男人?
“秦文翰,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爷爷,省的他天天到我们家说你的事情!”
秦文瀚,难道就是哪位秦老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