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清言大胆的想法，顾西华只觉得匪夷所思。
那什么“热气球”，他听都没听过，而帮助人飞上天的器具，古往今来，更是从无记载。
但看着少女自信满满的模样，顾西华忽然觉得，她说的或许是真的。
毕竟，她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面对顾西华的反应，清言一点也不意外，她拿出来的是超时代的东西，顾西华理解不了甚至不相信她都是正常的，没有一口反对，已是对她十分信重了。
“殿下，你相信我，这世上真的有能在天上飞的热气球，我在书上见过的。只要给我足够的材料和人手，一天之内，我保证能把它做出来。”
清言虽然是个孤儿，并未接受过什么正统的教育，但她动手能力极强，地球大乱之前，她穷极无聊，曾自己制作过热气球，还飞上了天，成功摘到了王家药园里的培育的草药……最后么，虽然因为控制不好方向没能及时逃出去，但也因此结识了王家的千金大小姐王芸芸，并得到了她的赏识，从此加入了王芸芸的战队，成了小队中不可或缺的奶妈担当兼用毒高手。
清言期盼地望着顾西华，见他仍旧沉默不语，正要继续劝说，却见他忽得抬眸看了过来，道：“好，且试一试。”
“这就对了。”清言得意道：“殿下等着吧，我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少女眼眸晶亮兴致勃勃，因大雨阻断了渡河计划的顾西华也忍不住心下一松，轻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将需要的东西说出来，我叫人给你置备，明日再做不迟。”
“那怎么行？”清言立时表示反对：“殿下，现在才戌时，怎么叫晚？再说，我祖父还落在那卫照手中不知死活，咱们可不能耽误功夫！此间有细麻布或者棉布吗？我要十匹，桑纸或麻纸，不拘哪一样，有多少要多少，再就是针线绳索，还要些面粉，这些有吗？若有，我便连夜开工，明早便能试飞了。”
见清言一刻都不肯等，顾西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有，只不在此地。”
“那在哪里？”清言赶忙追问。
“在狮跑山大营。”
那就是说，今天晚上肯定不能插手制作咯？清言一阵失望。
眼见少女神情沮丧，眉梢眼角都耷拉了下来，顾西华的心也跟着沉了沉，不禁道：“明早，若雨停，寅时我便同你一道返回狮跑山大营，若雨不停，则天亮后出发，一路急行，两个时辰便会到达，不会耽误多少功夫的。”
“嗯，”清言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看着维持着仰面躺卧之姿的顾西华，道：“多谢殿下，殿下去不去无妨，叫人带我去就行。”
顾西华默了默，淡道：“可。”
清言却舒了一口气，神情又放松了下来。
她之所以赶得这么急，想尽快救治定北侯，是因为定北侯乃“孟清言”亲近孺慕之人，但如今现实情况不允许，她也没办法啦，只能偷懒等明天咯。
清言这般一想，顿觉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担子暂时消失，立时又神采奕奕起来，转向顾西华道：“殿下，你的伤口怎样了？让我看看，顺便换一换药。”
说着她便走上前去，顿时吓了顾西华一跳。
他下意识地要向榻里缩，不过，顽强的意志叫他生生忍住了这认怂的本能，最终一动不动，只长眉一拧，冷道：“不必了，伤口无碍。”
“真的吗？”清言不大相信，“之前包扎的草率，这一路回营，你也不是一点没动，伤口势必要受些影响，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莫要讳疾忌医啊！”
而且，他那伤口还被河水浸过，清言虽然对自己亲手炼制的金疮药十分自信，但她害怕的是破伤风啊，这个世上可没有什么抗毒素啊之类的特效药，一旦得了破伤风再引起并发症，任清言再天赋异禀也是毫无办法。
人命关天，男女之防什么的还是一边去吧。
但清言放得开，有人却放不开。
顾西华看了清言一眼，忽道：“本王今年弱冠，二十年来，除了幼时不能自主，懂事之后便再未用过女婢，如今你……本王的清誉又怎算？”
清言简直震惊了，这封建时代，对男子要求也这样严格？
好像没有吧？
再说了，她今天都给他裹过伤了，难道，还要她负责不成？
“别骗我了！”清言嗤之以鼻：“我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本姑娘都不顾清誉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哼，快点给我看看伤口，否则伤了根本，到时你后悔莫及。”
顾西华没说话，一双黑眸却越发深邃，灯火下晦暗难明。
清言只当他还别扭，正要利用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对眼前这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听账外突然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咳——王爷，某有事求见。”
有事求见就求见呗，咳嗽什么呢？
清言盯着大帐门口那头戴斗笠四下滴水的身影，真想给他把把脉，看他是不是得了风寒。
作为顾西华的心腹谋士，闻惊鹊到这大帐中来，向来是不必通报的，这次也惯性地掀帘而入，却忘了里头多了一位姑娘。
看着孟姑娘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王爷躺在榻上浑身僵硬的模样，闻惊鹊顿时产生了同下晌在河滩时一模一样的心情。
好在他到底长着几岁，面皮不可同日而语，便险险控制住了情绪，等顾西华点了点头，便将满是泥水的双脚停在大帐门口，一本正经地道：“王爷，雨太大了，仅剩的一顶小帐篷有些漏雨，不适合孟公子住，不如，孟公子委屈一些，便在帅帐中暂歇一晚吧。”
反正王爷也做不了啥。
闻惊鹊说完又转向清言道：“孟公子意下如何？”
清言无所谓啦，这不是她的地盘，她只能客随主便，不过，这帅帐之中倒比小帐篷要舒适，她也不吃亏，于是便点了点头道：“行，有劳闻先生，再给我送一床铺盖来。”
“那是自然，孟公子放心。”闻惊鹊早预备好了，挥挥手，身后便有两个士兵抱着枕衾等物送了进来。
一直没吭声的顾西华却开了口：“不行。”
清言好生郁闷：“为何？”
“你……”顾西华想说“你是女子”，但送铺盖的两个小兵还没走，他便不能说出口，只道：“……你不能在这里。”
清言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道：“殿下，您不是曾经说过，将我当亲……人一样待吗？既是亲人，又何必赶我？我只在这帐中一角安歇便是，夜里还能查看王爷的伤势呢！”
“正是正是。”闻惊鹊甚是上道地附和道：“王爷，就让孟公子留在这里吧，万一您伤势反复，孟公子也可及时用药。”
多好的事，简直一举两得！闻惊鹊不信他家王爷不同意。
被噎得哑口无言的顾西华：“……”
除了点头，他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