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声音令忌情皱起眉。可听到对方口里的称呼，却又是一愣。她迅速抬眸瞧去，但见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公公和几名宫女簇拥一名衣着华贵高雅的妇人。
对方双眸一凛，顿生威严，高贵姿态俨然一副母仪天下的气势。
她刚才听到了一声……太后？
这人是太后？
忌情去过宫里两趟，但都没有见过太后的庐山真面目。她打量了一眼，余光又瞥见太后身旁有个眼熟的人。
可不就是那小百合，婉儿么。
“哎哟，太后，您没事吧？”掐着嗓子说话的公公紧张的扶住太后。
太后皱了皱眉，摆摆手，遂看向眼前那名女子，却发现撞了她的女子脸上不见半点惊惶的神色，而且还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瞧。心下有些许不悦，语气严厉的开口：“这是哪里的奴才，举止如此鲁莽，一点礼数都没有！”
那高傲睥睨的眼神，盛气凌人的口气，教忌情心头极不舒服。她到底哪里看起来像奴才了啊？她不过是不喜穿那些华贵但又极为繁锁累赘的服饰罢了。
“太后问你话呢，怎么不回？懂不懂规矩！”公公竖起兰花指训斥道，一副狗势仗人的模样。
忌情还没答话，身后的男人便上前将她搂在身边。“本王看，不懂规矩的人是你这狗奴才吧。在本王的地盘，竟还对本王的爱妃叫嚣指骂，本王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公公情急之下，一时间倒是忘了身处何地了。一瞧见那脸色冷凛威严的男人，嚣张的气焰骤然熄灭，脸色蔫成了霜打茄子般，立马变成了怂包，双膝一软，颤巍巍的跪地行礼。
凤君绝对他们刚才的态度颇为不悦，冷厉的脸睨着跪在地上的太监，他甚至没有正眼看太后，亦没行礼数。
“本王的王妃，你也敢教训？”
众人脸色各异，太后身边的婉儿低垂着头，脸色更是阴郁，垂敛的眸中一闪而过冷鸷而复杂的情绪。
而太后的脸色亦好看不到哪去。她冷然而高傲的睨着九王身边的女子，还当是什么绝色佳丽呢，没想到是一个粗鲁的野女人，长相又普通，竟还能坐上王妃之位。倒不知，这九王爷的眼光，何时这般差了。
那太监抬眼盯着所谓的王妃看。
“好大的胆子，谁准你的狗眼盯着本王的妃子看了？”
厉声一叱，他吓得头差点没磕到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奴才有眼无珠，冒犯王妃……请王爷恕罪……”
“你的确是有眼无珠，依本王看，你这对狗眼留着也无用。”他冷酷的睨了跪地的人，叫了一声，立马有侍卫出现。“把他拖下去，挖了他的双眼。”
太监脸色惊骇惨白，还没来得及出声求饶，又听王爷说道：“刚才本王好像听到，这张嘴对王妃出言不逊，顺便将他的舌头也去掉。”
他吓得腿软，差点没尿裤子。“王爷饶命啊……奴才无知……太后救救奴才……”
太后见他目中无人，不仅没给她请安，还公然挑衅她。
她冷怒出声：“住手！”
然而，凤君绝只是淡淡瞥了太后一眼，面不改色，手挥了下，侍卫没有片刻犹豫的将那名太监给拖下去了。
“你——”太后面子挂不住，脸色扭曲，气结的瞪着他。他太放肆了，一点也不将她放在眼里，还当众给予她难堪！
聒噪的声音消失后，凤君绝才正眼看向那名依旧高贵骄傲的太后，只是此刻脸色被气得有些狰狞。
见气氛有些尴尬，站在太后身边的女子站出来企图缓解剑拔驽张的氛围。
“婉儿给王爷请安。”仪态端庄，声嗓娇柔婉转，眼睑半垂。脸上每一个神情的流露，皆完美得不可挑剔。
凤君绝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脸色依旧，什么也没说。
婉儿多少有些难堪。
太后睥睨着忌情，“这便是九王新立的正妃？”
九王爷看了眼太后，总算还是给了她一些颜面，“适才王妃与臣只是自己府上嬉戏，不知太后突然造访，故而才冲撞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他说着客套话，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是他们不请自来，他们在自己家里玩闹，还需要遵守什么礼仪吗？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岂会听不出九王弦外之音。
“既是身为王妃，便是要品行端正贤淑，就算是在府中，这样打打闹闹也不让下人看笑话！”太后轻斥，语气却没那般盛气凌人了。
她就算心头再有不快，可毕竟不是来找他们吵架的。为了这点事而撕破脸，不值当。
“下人只会觉得，这王府气氛温馨轻松，和乐融融。做起事来都格外的精神奕奕。”
太后一时语塞。比口才，她是真说不过九王。
“再说了，这毕竟不是皇宫，不需要那么多的条规约束。臣倒是喜欢轻松自在一些。”
太后委实挑不出毛病来。对，这毕竟不是皇宫，这是在他的府邸，她管不了这么多。
凤君绝却是一副不想被人打扰的架势，连请太后入堂内喝茶的意思都没有，迳自问道：“太后此次前来府上，敢问有何指教？”
太后知道九王一向乖张狂妄，任性自我，说教无益，便敛起不悦的情绪，淡淡说道：“哀家听闻九王立了正妃，便前来看看。这正妃职责重大，选妻要选门当户对且德才兼备的贤淑女子，方能担当起这一家主母之重任，九王这般突然，未免显得有些草率。”
凤君绝不以为意笑道：“当初皇上允诺过臣，婚嫁自主。况且，太后不了解王妃，又怎知，她胜任不了？”顿了顿，他不容旁人置喙的语气道：“这人是要陪臣一辈子的，臣觉得适合就行了，毋须旁人怎么看。”
太后微蹙了下眉，却没有动怒，显然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哀家不过是提醒一下罢了。既然嫁入王府，到底也是皇家的人，私下怎么样哀家管不着，但在外还需注意些形象，言行举止不可有失身份，以免贻笑大方。”
说罢，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太后便直入正题。“今日哀家来，不过是要向九王托付一人。”
凤君绝看着太后，不语，等着她的后话。
太后转眸看了眼一旁的婉儿，伸手将她拉过来，口气变得慈和，“哀家想让婉儿出宫，可她却别无去处，只身一人，索性让她到这王府里来，再怎么样，婉儿以前也是伺候过你的。”
凤君绝目光扫了婉儿一眼，眼神没什么变化。
忌情却下意识的皱了下眉。
这唱的是哪出？要让那小白莲住进王府？
忌情看向凤君绝，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他会答应吗？
“这是为何？”凤君绝没有马上回应，而是问了句疑惑。
“哀家虽甚是喜欢婉儿，这丫头心思玲珑细腻，伺候人亦是周到细心。却是如此，哀家便也不忍心让她在宫中芳华渐逝。”
婉儿抬眼看着太后，眼里流露出依依不舍与感动。
好一副温情画面。
“哀家本想为婉儿觅一良人，让她能够托付终生。但，这种事亦是得靠缘分，急不来。婉儿也是个念旧之人，对九王尚且还有一份情义在。所以，在此期间，让婉儿栖身于王府，不知九王可有意见？”
情义？男女之间能有什么纯洁的情义在？忌情心里很不齿。
那婉儿的心思早就曝露了。也不知这主意，是婉儿向太后提起的，又或是别有目的？她心思百转，眼睛一直盯着凤君绝。
他会拒绝的吧？她就不信他看不出婉儿对他的情意。
凤君绝看向婉儿，淡声开口：“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婉儿目光转向凤君绝，看了他一眼，随即温婉的低敛眸子，轻柔地道：“婉儿在这世上除了太后，最熟悉的人便也只有王爷了。”
她似有顾虑般的又看了眼忌情，善解人意道：“婉儿舍不得太后，亦不想麻烦王爷。若是王爷觉得有不便之处，婉儿……”她抿了下唇，一副若无根浮萍般的无依无靠的柔弱孤伶模样。
“反正婉儿也是只身一人，天下之大，总有婉儿的容身之处。”
太后立马心疼地道：“你怎么是一个人呢？哀家又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想让你像其他女子般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不想看你把青春耗在我这个老太婆身上……”
婉儿忙道：“承蒙太后厚爱，是婉儿三世修来的福气。婉儿并不觉得委屈……”
啧，这两女人到底在唱什么戏。看她们这样惺惺相惜，挽手诉钟肠，真情意切的样子，她觉得一阵恶寒。
既然是真心为她着想，又何必把她送到王府来再伺候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存心的？
忌情忍不住在旁嘀咕了句：“朝廷总不乏优秀的青年才俊，若真是想寻觅良人，直接下道旨意招婿便可，何必大费周章送到王府来，这儿又没什么单身良人。”
声音虽低，却也落入了众人耳里。太后与婉儿表情一滞，各有异色。
凤君绝则转眸看她，微微勾唇。这小东西，瞎说什么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