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罪》之《圣女汤》
圣女汤
文?紫龙晴川
一、山鬼
满天的乌云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放眼望去，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山，层峦叠嶂，在灰色的天幕下显出诡异的黑色轮廓。
璐璐站在一条两米来宽的山间小路上，路面上尽是黄色的泥土和细小的石块，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小路曲曲折折直通向山顶，一眼望不到尽头。
不知为何，路边的树都是光秃秃的，一片树叶也无。褐色的枝干向外突出，仿佛是老人枯瘦的骸骨。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璐璐一个人，一种不知所措的惶恐悄悄袭上她的心头。看着周围陌生而又诡异的环境，璐璐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在这荒山野岭？
突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从背后隐隐传来。璐璐惊得浑身一颤，她连忙回头，远远地看到一群白色的影子正往这边走来。
那是什么？
璐璐屏住了呼吸，躲进了路边的密林，惊恐地打量着这群白色身影。
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近，璐璐才看清楚来人的真面目，原来这只是一队戴着鬼面具身穿白色长衣的人。他们一言不发地走着，步子呆滞，每个人都是一身白色的布大褂，长长的衣摆几乎拖曳到了地上。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奇奇怪怪的物什，有人的肩上扛着一把长柄的黑色镰刀，有人举着一把巨大的斧头，有人拖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青木……为首的两个人并肩而行，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硕大的铃铛，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正是源自于此。
最诡异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戴着狰狞的鬼面具——黑不隆冬的眼睛，鲜血淋漓的嘴巴，青白色的皮肤，这些血腥恐怖的面具将他们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些什么人？他们在干嘛？
璐璐正在纳闷之际，只听到一声怪叫，一个黑色的身影“呼”地从路边的密林里跳了出来，直直地扑向白衣人群。
天哪，那分明是一个恶鬼！
虽然那东西是人的身形，但眼中带着血泪，长着长长的绿指甲，还有一对黑色的翅膀，他嗷嗷地叫着，露出了森森獠牙，恶狠狠地向白衣人扑去。
璐璐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但白衣人临危不惧，依然保持着队形，缓缓前进。只不过他们的铃铛晃得更响了，队列里的每个人都开动挥起了手里的武器。顿时，镰刀、巨斧、青木舞得呼呼作响。
恶鬼被“群魔乱舞”的气势震住了，缓缓后退。
白衣人驱赶着恶鬼沿着山间小路缓缓前进，离璐璐越来越近了。
璐璐想逃，腿脚发软，根本无法挪动步子，只能小心地躲在树后，祈祷他们不被发现。
当“恶鬼”靠得更近时，璐璐心里的石头一下落了地，还差点笑出声来——这根本不是恶鬼，而是由人装扮的。所谓眼中血泪，只不过在眼睛下方点了几滴朱砂；至于绿指甲，只不过是涂了绿色荧光的指甲油；那满口的獠牙只不过是假牙，好笑的是有个獠牙还装歪了；更为滑稽的是他的“死神之翼”，那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翅膀，绑在他身上极不合身，似乎还有点松，他边逃跑边悄悄地用手往上拖……
璐璐这才明白，这是“驱鬼仪式”——她曾在电视节目中看到过这种古怪的场景：在某些偏僻落后的山村，村民们还会煞有其事地举行一些驱鬼仪式，来保佑整个村子风调雨顺。
璐璐暗暗为之前的疑神疑鬼而发笑，她本想出去大大方方地跟大家打个招呼，但转念一想：这种仪式在村民们心中是十分圣洁的，他们应该是不会乐意被外人打扰到的。
这样想着，璐璐便打消了心底的念头，乖乖地躲在一边，想等到这些村民走后再出去。
“山鬼！你走快一点！”一个带着血红面具的人不耐烦地拿手中的“法器”敲了一下“山鬼”的头。
原来这种长着利爪和翅膀的鬼叫山鬼！
冷不丁被人“爆”了头，“山鬼”生气了，它愤怒地瞪着敲打他的“驱鬼师”。突然，“山鬼”张开了嘴，露出了尖尖的獠牙，一双手也“嗖”地伸到了“驱鬼师”前面，长长的指甲几乎要碰到他的脖子。
看到“山鬼”发怒的样子，璐璐不由地觉得好笑：这个“山鬼”还真把自己当做鬼啦！
一抹玩味的笑容爬上了璐璐的嘴角。下一秒，她的笑容便僵在脸上——只听见山鬼一声怒吼，眼珠子突然变成了血红色。他身上的假翅膀，假指甲快速地脱落，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指甲和翅膀。
他变成了真正的山鬼！
“啊”地一声惨叫，那个带着血红面具的驱鬼师被山鬼划破了脖子。山鬼似乎还不满足，他突然张开巨大的翅膀，拖着驱鬼师飞到了半空中。
“救命！”驱鬼师发出绝望的呼喊。山鬼得意地咆哮着，将他扔了下来。
“咚”地一声闷响，驱鬼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脸上的面具裂开，露出一张惨白惊恐的脸。七窍出血，惨不忍睹。
“山鬼发怒了，大家快跑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驱鬼师们便丢了“法器”，四处逃散。
喧闹的小路一下变得死一般的静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那不是梦，驱鬼师的尸体还躺在那里，驱鬼的法器还丢在那里。
璐璐害怕得全身发抖。就在这一刻，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山鬼好像知道了她的存在，竟然狞笑着向璐璐这边走来。
璐璐惊恐地站了起来，拼命朝反方向跑去，粗大的树枝把她的胳膊挂得火辣辣的疼。山鬼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紧跟其后，怎么也甩不掉。
“扑嗵”一声，璐璐被一块大石头绊倒在地。石头上似乎有三个血红的大字，璐璐现在顾不上查看这是什么字，爬起来就逃。但山鬼已经追到了前面，正守株待兔地等着她——璐璐刚一抬起头，一双青色的魔爪就赫然而至……
“不要！”璐璐惊恐地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她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全身都被汗湿了，衣服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原来只是噩梦，真是虚惊一场。璐璐自嘲地笑笑，从床上爬起，来到了浴室。
她睡眼惺忪地放好水，又洒了几滴玫瑰精油进去，脱下睡裙，整个人便光溜溜地滑入了浴缸。
闭上眼睛，璐璐舒舒服服地泡起了精油澡。
浴缸对面是一个洗漱台，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这些可都是璐璐花大价钱购置的化妆品。不过洗漱台上最显眼的还是一个青花瓷瓶，那是她和韩飞在中国瓷器之都景德镇观光时买下的。
昨天，璐璐和韩飞约会时，韩飞带了一束紫色的郁金香给她。到家之后，她顺手就把那些开的正艳的郁金香插在了青花瓷瓶中。
泡了一会，璐璐慵懒地睁开眼睛，眼波迷离地扫过对面的洗漱台。可一眼扫去，郁金香竟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几支光秃秃的褐色树干——这是璐璐梦中出现过的树枝。
璐璐惊惧地从浴缸中站了起来，浴缸中的水“哗啦啦”地溅到了地上。她闭了闭眼睛，再小心地望过去——青花瓷瓶里哪有什么树枝，分明是开得正绚的郁金香。
“我真是疑神疑鬼的！”璐璐自言自语道，又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回浴缸里。她闭上眼睛，鼻间是淡淡的让人心旷神怡的精油气息。
突然，她觉得水中似乎飘着一些棉絮状的东西，挠在身上怪痒的。她缓缓睁开眼睛，定睛一看，便“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她尖叫着从浴缸中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摸到卧室。她将所有的照明灯全部打开，然后把整个身体都埋在被窝里，筛糠般地发着抖——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璐璐看到浴缸里漂浮着一片片黑色的羽毛——那是噩梦中山鬼翅膀上的羽毛。
桌上的闹钟的时针指向5点，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大多数的人还处在睡梦之中。璐璐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拿出手机，拨打了男友韩飞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那头如是说。
“该死的韩飞，居然关机！”璐璐生气地将手机甩到一边。
她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不敢闭上眼睛，怕一闭眼，那长着黑色翅膀和尖利爪牙的山鬼就会抓住她，将她的身体残忍地撕裂……
早晨七点钟，一开机就接到女友电话的韩飞匆匆忙忙地赶到璐璐这里。
“韩飞，你总算来了！”一打开房门，璐璐便飞扑到韩飞的怀中，身体还不住地颤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璐璐，你别怕，我在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韩飞的温声细语和温暖的怀抱让璐璐慢慢平静下来，她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噩梦……驱鬼……山鬼成真……浴室惊魂。
韩飞温柔地拥着璐璐，柔声说：“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他脖颈上的玉如意发出了淡淡的绿光，还微微发热。不过这些，璐璐并不知道。
“韩飞，我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噩梦。”璐璐迟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