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穿过血色的玻璃打入室内，将整个世界染成了猩红。铜像身上流出的血水很快就淌满了整个图书馆一楼的地板，蓄起一滩滩或深或浅的水洼。
靳言清楚地知道自己正透过某位白球鞋女孩的双眼来看这出古怪的戏码，却无法干预她的行动。
当他用手绢擦拭铜像时，有一股力量将他的意识与身体割离，暂时投放在这位不知名女孩身上。
她坐在梯子上，就像是害怕铜像受伤一样，擦拭的动作轻柔极了。
水桶里的污水倒映出女孩的白球鞋与泣血的铜像，她摇晃着双腿，不小心碰到了水桶。
幸好她的力度不大，水桶晃动了几下后稳稳地回落在地上，只是装得满满的污水无可避免地溅出些许，还留在桶里的也不停地打着旋，模糊了水中倒影。
靳言随意往水桶里看了一眼，目光却陡然凝固。
只见被扰乱了的倒影里，躬身的铜像在水波的摇曳后竟变了样。
就像一只单腿独立着的……怪物？
他还想再看清楚些，但自认任务已经完成的女孩三两下爬下梯子，将手绢丢进水桶里，双手提着沉甸甸的水桶走了。
她被染得鲜红的球鞋踩在弥漫着铁锈味的水洼上，鞋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在湿滑的地面疾走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可她却还是无视自己的几番打滑，走得飞快，甚至慌不择路踩上了几个极深的水洼。
裤管被溅起的水花打湿，蓝色的运动长裤很快就被染成了斑驳的深褐色。
她逃一般地提着水桶走进厕所。
图书馆的厕所比教学楼的要更宽敞些，洁白的墙壁上布满血手印，密密麻麻地仿佛组成了某种神秘的符号文字。
女孩视若无睹，把水桶里飘浮着打转的手绢捞起放在一边，再将里头的污水哗啦啦地倒进洗手盆里。
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深红污水顺着洗手盆的下水管疾速流走，不断地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
她站在洗手台前看洗手盆里的污水全部流尽，又拧开水龙头，反反复复地搓揉着自己的手指，连指甲缝里的污垢都没有放过。
只是水龙头里流出的依然是腥臭的血水，又怎能洗净她手上的血污？
在血水的洗涤下，她的手指像被涂上了红颜料，十个手指头染得红彤彤。
她摊开手，低头看了足足半分钟，忽而满意地笑了声。
“洗干净了。”
她说了第二句话。
女孩关上水龙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撕了一半用来擦手，又从剩下的那一半里再撕了一半，垫着推开了最后一间隔间的门。
她低下头想去解裤头带，正当靳言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窘况时，一道黑影笼罩在她头顶。
她如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而后，她和他一同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
很难形容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被泡得肿胀发白的脸看不清五官，只能勉强分辨出黑洞洞的眼睛跟咧到耳根的猩红大嘴。
它漆黑的长发带着粘稠的血浆，在女孩的脸上轻轻蹭动着。
靳言皱了皱眉头，像这种长相恶心且喜好变态的鬼怪的确烦人，如果他能够动作，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它就地解决。
他在通关期间见惯了怪物，对此并无感想，但他附身的这个女孩是的的确确被吓到了。
她绝望地蹲在厕所隔间里，抱着头放声尖叫着。冰冷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厕所地砖上再次漫出血水。
不要哭。
不要哭……
不要哭！
她用力地哭喊着，喉咙火辣辣地疼，嘶吼也变得干哑无力。
然而那张烦人的鬼脸还在不断凑近她，占据了大半张脸的血盆大口里似乎还藏着一张人脸……
“啪嗒。”
长相恶心且喜好变态的恶鬼伸出手，撕掉了自己的脸。
血水如潮水般退去，厕所隔间也在顷刻间粉碎。
靳言如梦初醒。
没有浸满血水的地板，也没有什么厕所隔间，他仍然好端端地站在一楼的铜像前，手里攥着那块蓝底白花的手绢。
唯一不同的，是他眼前的劣质鬼面具。
它与幻象中趴在厕所隔间门上看女孩的鬼脸很像，但要劣质上不少。明显的塑料感和毛糙凌乱的头发让它看起来十分滑稽。
戴面具的男人大概也觉得它很丑，没几秒就将它摘了下来。他长了一张极其端正的脸，穿着整齐，好像拿上公文包就能马上出去谈生意，根本不像是会无聊戴着鬼面具在图书馆里乱晃的人。
靳言注意到，他上衣口袋上别着的名牌写着——
“图书管理员郝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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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7直播间。
【……】
【靠，曲星洲，居然是你！你是郝帅哥？你在我心里的人设崩塌了】
【楼上的，看开就好，靳言还叫梅有仁呢】
【晕了，这是这关第几个前一百高手来着？】
【靳言、曲星洲、向清清……这关从配置上来说简直是地狱模式啊。】
【十个靓仔好像也挺厉害的，破局的时候好冷静啊。】
【这关真的基本把分配到e组里的精英集齐了吧？】
【我说，他们男选手能不能起个正常点的名字，向人家小姐姐学习一下不好吗？】
镜头里的突发状况也惹得直播间主持人陈问停下了摸鱼的动作，分出了他宝贵的注意力：“总排名第八的曲星洲，这关的确卧虎藏龙啊。在双方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靳言跟曲星洲对上了，有趣。”
【他们会打起来吗？还有还有，为什么曲星洲的面具会出现在靳言的幻象里？】
【应该不会打起来吧，靳言跟向清清谈话的时候也很和平，这关的通关条件是“活下去”，他们应该不会贸然出手的。】
【曲星洲手里的可能也是道具，使用的时候无意中和靳言的道具产生了叠加效果？】
【那十个靓仔同时拿到的道具呢？那个也能叠加使用吗？】
随着新状况的出现，观众不断发出新的疑问。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对关卡剧情毫无兴趣，他们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靳言这关不拿指挥位了吗？我还想看他指挥呢。】
【对啊，有一说一，他更适合在这关担任全场指挥吧？毕竟是系统钦定的王牌指挥啊。】
【靳粉不要ky好吗？我们小姐姐哪里不如他了？她的指挥能力也很强的好不好？】
【曲星洲会指挥吗？我好像没见过他正儿八经地指挥过。】
【没有，他一直是随缘选手。】
【弱弱的说，其实我觉得曲星洲和向清清对上会更好玩……】
【确实……】
【歪了歪了！现在讨论的是剧情跟指挥权的问题！陈问该你营业了，零食等会儿再吃啦！】
怀里抱着一包手指饼的主持人陈问只得边啃边答。
“目前看来，大家毕竟关注的三位‘高端玩家’里，曲星洲和靳言都在单打独斗，向清清则在第二天就高调登场，成功为自己组了一支队伍。可惜的是，她采取的是广撒网的方式，并没有对自己的盟友进行仔细的排查。也就是说，她无法确保她的同盟与她是一条心的。”
【啊！那小姐姐的情况不是很糟？】
【早说她不会指挥吧。】
【陈问还没说完吧，你们别着急插嘴啦，小姐姐一定也能想到这点的。】
“对，她自己也一定很清楚这点。”陈问干脆地给那条弹幕点了个赞，“向清清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她不需要这些人真的无条件信任她，只要必要时她能借用那些人的身份就够了。她要做的只有——切割。”
他用手指在半空中做了个切开的动作。
“譬如，她需要动用选手a的身份，然而a却不肯按照她的话去做。她就需要把a的利益和同盟里其他人的利益切割开，让a成为以多欺少中‘少’的那一方，让她的同盟们去监督a行动。”
【嘶，我听着出了一身冷汗】
【不能得罪女人】
【清清姐，牛逼！】
“至于靳言会不会跟向清清争夺指挥权这件事，我的观点是——他不会。首先，靳言之所以被超脑们判定为‘王牌指挥’，是因为他很挑。”
“他的挑体现在他不会像向清清这样广撒网，一般来说，他只会对他认为合适的队友发出邀请。”
【点头点头，之前有些关卡其实也很适合组队，但是靳言最后都选择了单独通关，大佬们分析过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没有找到看得上的队友。】
【……要么看不上，看上了就会很执着地缠着人家，是靳言没错了。】
“其次，在向清清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组建了一支庞大队伍后，如果靳言也要组一支规模相当的队伍，势必要与向清清抢人。从他跟向清清交谈的态度来看，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也不想因此扰乱整个关卡的节奏，他会公然与向清清大擂台的可能不大。”
“至于刚刚登场的曲星洲，你们也说了，他是一位随缘选手。不过我觉得他在争夺指挥权上的态度会和靳言差不多，所以你们期待的三国争霸大概率不会出现。”
【呜呜呜好可惜！】
【所以这关会跟和平了？没劲。】
陈问又趁机啃了根手指饼，看到这条弹幕时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手指：“和平？怎么可能。登上这个舞台的人，有谁会甘心只混个及格？好戏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