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的尽头，有一个六角塔。
里面供奉着菩萨，烟火鼎盛。
苏衍跌跌撞撞爬上去。
这里的僧人，还在做着晚课，今日是六角塔的佛会，虽然是晚上，却依旧有很多人。
不过，都是达官贵人。
姜夫人与姜采莲，就是其中之一。
“母亲，”姜采莲拜完了佛像，嘴角勾着笑，“终于快到了。”
到时候，她会被皇后认为义女，代替沐王迎亲，狠狠地打肿苏婳那个贱人的脸。
想必，她带着红盖头，会看不到她吧。
没关系，她一定亲口告诉苏婳，沐王，不会娶她的，她只能跟公鸡拜堂。
这辈子，都只能做鸡！
姜夫人叹口气，“母亲是觉得，对你的名声不好。”
姜采莲咬着牙，“沐王已经重伤，不日就会离开，我还活着，那就不能让苏婳痛快！”
姜夫人无奈摇摇头，对着佛像再次跪拜。
“你是什么人，不能过去！”
一道黑影跑到了佛像身边，站在了最上面。
“你又是什么人？”
“苏婳！”
苏衍不管僧人的阻拦，一定要找到苏婳，然后，杀了她。
他的手里面还拿着长剑，谁要是想要靠近，他便直接动手。
不少的僧人受了伤，这些贵人贵妇赶紧躲在一起，惊恐地看着苏衍。
林如茵一愣，“这不是苏衍吗？苏家的少爷！”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姜采莲冷笑，“他好像是来找苏家的二小姐的，难不成，苏院令家里面，是出了什么事情？”
众人议论纷纷，苏衍已经朝着佛像跑去。
王二躲躲藏藏，一脸惊恐，“你是谁啊，为什么要追着我，救命啊，救命啊！”
有功夫的僧人赶紧过来，想办法将人控制住。
苏衍大吼，“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李炫清与苏婳一前一后赶到，“衍儿！”
苏婳却是冷笑开口，“弟弟，你怎么跑出来了？”
“哈哈，苏婳，你来了，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要杀了你！”苏衍使劲挣扎，完全不管是不是京兆尹的人也追上来。
苏婳叹口气，“王大人，麻烦您了，舍弟神志不清。”
“谁神志不清？”苏衍咬着牙，额角青筋滚动，“苏婳你这个小贱人，你居然敢污蔑我，哼，当年杀楚氏那个贱人的时候，就该也杀了你！”
李炫清当即大怒，“你给我闭嘴，胡说什么呢？”
苏婳当即脸色一白，声音颤颤的，“你什么意思，我的亲生母亲，是你杀的？”
“我？”苏衍哈哈大笑，“我可没机会，那是我娘杀了她，不过没事，这么多年，我可是折磨了苏琪，今天就弄死你，结束吧！”
苏婳被丫鬟扶着，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母亲这么多年，对我一直很好的。”
苏衍仰天大笑，“苏琪那个小贱人嫁给了一个断袖，终于又被休回来，那可是好着呢，至于你呢，还想嫁给沐王，你做梦，做梦。”
众人一片哗然。
这么多年，李炫清一直担着贤惠的名头，良善的美名，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
“嘿嘿，你跟苏琪，都只能被我折磨，还有，母亲会给我准备更多的女人来，我要折磨死她们，哈哈，哈哈。”
“衍儿，你疯了！”李炫清面如雪色，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秘密，居然被儿子就这么说了出来。
她急忙上前，想要将苏衍拽回去，带回家再说。
可没有想到，她靠近的时候，苏衍刚好挣脱了僧人，眼睛因为杀戮，变得赤红骇人，举起长剑猛地挥舞！
“苏衍，你居然弑母？”苏婳惊叫一声。
那长剑挥舞的时候，刚好划破了李炫清的胳膊，剧烈的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心口也被刺了一剑，有血水，从口中缓缓溢出来，“衍儿，衍……”
“救命啊！”旁边有名家千金已经吓坏了，惊慌一片。
一道黑影，在这里窜了出去。
苏衍盯着黑影，“啊，别跑！”
露台上。
黑影站在栏杆边，等着苏衍靠近。
在所有人都跟着出来，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啊的惊声尖叫，那黑影与苏衍的身影双双消失在了天台边缘。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尖叫，死死盯着栏杆的方向。
许久……
咚的一声巨响。
在下面传来。
“啊！衍儿！衍儿啊！啊！”
李炫清强撑着力气出来却看到亲生儿子落下，一时间，惊声尖叫声似要冲破天际，随即，血意冲到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在身边人的怀里。
阴沉的夜空，忽然飘起了雨水。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京兆尹立刻吩咐人疏散百姓与这些贵人们，随后护送着他们下楼。
到了下面，李炫清却又悠悠转醒，即便是受着伤，却用力推开身边的人，朝着苏衍落下的方向跑去。
她踉踉跄跄，满脸慌张，嘴唇不断的颤抖，若是靠的近一些，还能听到，她努力喊着，“衍儿，衍儿……”
雨不大。
却让那殷红鲜血在地上曲折蜿蜒成线。
看的人心惊胆颤！
苏婳站在那里，神色黯然。
绿乔轻叹，“想不到，王二存了必死之心。”
苏婳本想着，让他将苏衍引入这里，吐出李炫清的罪名，这一切就结束了，甚至，给王二准备好了银钱以及隐居的地方。
谁料……他早就绝望了。
浮盈刚才在下面，看到了一切，“刚才，苏衍落在王二身上，没有死透。”
绿乔一惊，“这都不死，祸害遗千年吗？”
“他一直吐着血，那一会儿，似乎清醒过来，眼底都是惊恐与痛苦，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绿乔听着，觉得真是大快人心。
苏婳没有什么表情，上天是公平的，让你失去的，会在另外的方面，补偿你。
李炫清捂着胸口的伤，终于跪爬到苏衍的身边。
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身上的骨头基本碎掉，浑身软绵绵的，被她抱在怀里，嘴里还有鲜血吐出来。
“啊！衍儿，衍儿啊！”
苏婳朝着前面走了几步。
围观的人慢慢被京兆尹的衙役清走，李炫清眼角的余光忽然撇到苏婳的身影，放下苏衍，用双手猛地撑住地面起来，朝着她跑来，“苏婳，我要杀了你，当年，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你该死，该死啊！”
只是，她还没有跑来，便被衙役控制住。
开玩笑，这可是未来的王妃，是谁都能伤害的吗？
苏婳看着她疯癫的样子，上前，冷冷一笑，“母亲，弟弟一个人在那里，很疼的。”
李炫清如遭雷击。
刚才撑着一口气，身体上的疼痛像是感觉不到，如今神智回来，意识清楚，铺天盖地的疼撕扯着她的大脑，李炫清又吐了一口血，随即，昏了过去。
……
东方赫纵马回到了府内。
下马的时候，却是让安东将人抱下来。
“王爷，我们去什么地方？”
“后院的山内，”东方赫走在前，丝毫不管白色的长衫之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凉风习习，山门轰的一声打开。
安东跟着进去，将辛子怡，放在了里面。
若是仔细看，辛子怡的确是一个美人胚子，脸蛋只有巴掌大，额头却饱满，唇若樱桃，即便是病态，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能感觉大她眼底的光泽。
醉人。
安东赶紧收回目光，退了出去。
“到了。”东方赫淡淡开口。
辛子怡抬眸，看着这满墙的牌位。
每一个，都是当年失去生命的人。
“谢谢王爷，”辛子怡的脸色雪白，捂着心口，艰难起身。
似乎是太虚弱，起了几次，都没有起来。
她的声音弱弱的，眼底蓄满了泪水，“王爷……”
东方赫没动。
辛子怡暗暗咬了咬唇角，终于自己起来，看向路火的牌位。
东方赫负手而立，一脸的冷意，“我已经按照你的遗愿，带你来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爷……莫要……莫要怪罪苏小姐。”她干咳几声，嘴角溢出了血丝。
东方赫点头，“我没有怪她。”
当时收到消息，辛子怡被藏在宫内，他便去找，可惜没有找到，后来才知道，辛子怡善于伪装，已经到了御膳苑，却不料，栖霞贪玩，里面的动物全部弄了出去。
出了宫门，正好遇到了李炫清。
他急忙赶到猎场，就看到辛子怡倒在他的面前。
辛子怡似乎被噎了一下，心口更疼了，“那就……好，就好，王爷，若，我，死了，你，你会为我伤心吗？”
“也许。”东方赫的语气没有半分感情。
辛子怡低下头，“我很想路火。”
“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代替我，给他道歉。”东方赫看着牌位，心底，到底还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愧疚。
辛子怡眼底闪过一抹的寒芒，就只有这些吗？
那她受的伤，算什么？
山门忽然打开。
东方枫站在门口，“三哥。”
“你来干什么？”东方赫语气不悦。
东方枫低着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小狐狸说，路夫人不会有危险，我已经找来了大夫。”
东方赫一愣，忽然间，冷峻面容上此时尽是慌乱与苍白，喉头处翻腾着血腥味，额际突突跳动，像是下一秒就会炸裂开一样，所有画面都凝结成了当初苏婳在马下忽然望向他时决堤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