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产妇在生完孩子之后，已经疼得近乎麻木，排胎盘的疼痛有的几乎感觉不到，便是有感觉的，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但柳欣妍的情况有些不同，她生孩子的时候没有遭太大罪，倒是‘生’胎盘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的。
要不是最后排出来的真是个胎盘，季敏都要相信柳欣妍确实是一胎怀了两个孩子了。
“妍妍，张嘴。”
见柳欣妍喘气有些困难，季敏伸手轻掰她的嘴，要取她嘴里咬着的软木塞子，这软木塞子本来是为了柳欣妍分娩的时候准备的，结果生韬韬的时候没用上，倒是排胎盘的时候用上了。
柳欣妍齿间一松，季敏帮她把软木塞子拿了出来，虽然按照王稳婆的说法东西已经都排干净了，但那种仿若深入五脏六腑的疼痛却来之汹涌，去如抽丝。
见柳欣妍眼睛红红的，又想再哭，季敏忙‘嘘’了一声，而后指了指重新放回她身边的孩子，“才刚哄好没多久，你可别再惹他哭了。”
所谓母子连心，就是韬韬哭的时候，柳欣妍忍不住也想落泪，而柳欣妍哭的时候，韬韬哭得比她还要惨烈。
“可是好疼。”柳欣妍觉得浑身都疼，疼得就像是被人毒打了一顿。
“都是一样的，忍忍就过去了，嗯？”
“我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因为孩子，柳欣妍忍着没哭，但声音里头带着十足的哭腔。
“好好好，不生了，咱们再也不生了。”这样的时候，不管柳欣妍说什么，季敏是能顺着她的就尽量顺着她，反正按照过来人的经验，她这会儿说的话很多都是不算话的。但季敏没当真，却有人当了真，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待得柳欣妍缓过了些劲来，她微微转过了头，虽然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却好像牵扯到了身上无数看不到的‘伤处’。
听到柳欣妍‘嘶’了一声，季敏忙转头问她，“怎么了？是口渴了吗？还是肚子饿了？”
口倒是渴的，但是肚子饿不饿，柳欣妍有些不确定，揣了韬韬九个半月，一朝把他生出来了，柳欣妍只觉得肚子里头空空的，不知道这样的‘空’中带了几分饿。
“我想看看他。”抿了几口水之后，柳欣妍最想做的，就是看看孩子，看看他长的什么模样，是更像她还是更像唐敬言。
人在不同的年龄段，看待事物的角度都是不同的。比如此刻，季敏听到柳欣妍要看孩子，她下意识地解开了襁褓，让柳欣妍亲眼看了看能确定孩子性别的那一部分。
柳欣妍：“……”
“娘？！”
“是个儿子，没跑了。”季敏以为柳欣妍想要看孩子，是想要眼见为实。
“我不是要看这个，我是要看看孩子长的什么模样。”
“模样啊？”季敏把襁褓重新包好之后，低头仔细看了看，“像你，也像女婿，不过像你更多一些。小子么，长得像娘很正常，有福气着呢。”
“像我？嗯，这么说，我没白辛苦。”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十分脆弱的，因而满月之前是鲜少会抱给外人看的。有些谨慎的人家，既不摆满月宴，也不摆百日宴，等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直接就已经是周岁宴了。原来在京城之中，柳欣妍就参加过几场周岁宴，入眼的孩子无一不是白白胖胖的。
不说别人，就说元宝，柳欣妍也是在季敏生产了小半个月之后才看到的。
配合着柳欣妍别扭的姿势，季敏将孩子抱到了柳欣妍可以看清小脸的位置上。
看了第一眼之后，柳欣妍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之后，柳欣妍又忍不住眨了眨眼，半响才颇为艰难地问了一句，“这是……韬韬？”
虽然柳欣妍很确定她全程都在产房之中，但依旧还是问出了这么个不确定的问题来。
“不然呢？”季敏不答反问，大概知道柳欣妍为何有此一问了。
“您刚说他长得更像我？”她有那么丑吗？眉毛看不清，眼睑浮肿，眼睛睁不开，鼻子扁平……
柳欣妍尚在京城养胎之时，唐夫人和唐姝婧就都猜测过孩子的长相，最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不论孩子是男是女，是更像唐敬言还是更像柳欣妍，亦或者是两者各像一些，肯定都是个长相极为出众的孩子。柳欣妍呢，嘴里虽然不说，但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像啊，很像。嗯……我再看看，啧，你刚出生的时候长得还没韬韬好看呢。”
见季敏神色轻松，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模样，柳欣妍倒是有些回过味来了，“所以……他不会这么一直丑下去，是不是？”
季敏忙捂了捂襁褓，“说什么呢？说谁丑呢？不懂就别胡说！”
柳欣妍：“……”她哪里胡说了？她那是实事求是。就算是长了个猪头，他也还是她的韬韬呀。自己怀的，自己生的，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娘，他在外头吗？”
“不生他气了？”说实话，作为母亲，季敏其实没法有任何怨言，因为唐敬言为了能保住她的女儿愿意牺牲自己的儿子。
至于唐敬言做选择的时候，柳欣妍明明昏着却能知道一切，季敏也没怀疑太多，也许是柳欣妍当时的情况有点儿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明明知道周遭都发生了什么事，但就是没法及时清醒过来。
柳欣妍：“……”要说一下子完全没有气了，那是不可能的。
“您把韬韬抱给他看看。”
季敏‘哦’了一声，反应了过来，她刚才把唐敬言赶出去之前好像还真是忘了让他看一眼孩子了，“还是你细心。”
唐敬言并未走远，因为他的妻子、孩子都在屋子里头。季敏重新打开门的时候，就见唐敬言正对屋门站着。
“敬言，你来。”季敏冲着唐敬言招了招手。
“岳母，是有什么事要办吗？”唐敬言的神色、语气都有些着急。
“有，你进屋来，把门关严实了。”
唐敬言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一进屋，唐敬言的目光就忍不住往柳欣妍那儿飘，季敏看着好笑。
“抱过孩子吗？”
“抱过元宝，刚刚还抱过。”
“除了元宝之外呢？”
唐敬言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
“想抱抱你儿子吗？”
唐敬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半响都没有伸出手来，“我……我不会。”
元宝已经很大了，大到可以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的儿子还小，小到需要被温柔呵护。
“没人天生就会这个，多抱抱就会了。”
“……还是您抱着吧，我看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