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舍 > 其他小说 > 白船长鬼夫人白文丁吴央吉 > 第9章 风起
白船长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他猛的坐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宿醉的晕眩感盘旋在脑干挥之不去,白船长反应了好一会才慢慢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哪儿。

他嘴角突然勾起笑意,昨夜的事情像是蒙了一层纱,他大略还记得些情节,只觉得美妙的不真实。他隐约记得鬼夫人主动靠近他,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满是兵荒马乱的沉迷。

白船长抿着唇,笑容突然停住,有点困惑的挑了挑眉。然后……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敲门声又响起来,打断了白船长的回忆。白船长有点不悦的皱了皱眉,随口应道,“进来。”

来人是王副官,看向白船长的表情十分复杂。

白船长瞥了他一眼,扶着床起身,披上衬衣。“干甚么催命似的,怎么了。”

王副官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伸手指向白船长的脖子,半空中却像是改了主意,画了个圈又收回来挠了挠头。“撒,撒先生来消息了,说是近期准备来一趟苏州。”

白船长注意到了他的窘态,嗯了一声,凑到镜子前查看。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被人揍过,脖子上到处是暗红色的痕迹。白船长愣了愣,不着痕迹的系起扣子。“你继续说。”

王副官叹了口气。“近来苏淮一带有异动,撒先生疑心皖军有北迁之势。”他停了停,又补充道,“他还提到了上海的革命党,有情报称张将军似乎也有拉拢他们之意。”

白船长的手顿了顿。“革命党。”他沉吟着。“他们怎么也搅合进来了。”早些年同盟/会还在的时候,少年白船长也曾与他们的人有过几面之缘,自打一三年冬天袁统领遣散了这些人以后,白船长已经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了,算来也已经销声匿迹了许久。

世事浮沉,多少势力都各据一方,深埋在平静的水面下伺机而动。白船长蓦然感到了一种不可言述的张力和暗潮涌动。

他抬眼望向窗外。日头正高,无风无云。

白船长摇摇头,怕是要变天了。

鬼夫人一夜未眠。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心乱如麻。

昨夜一时冲动去到白船长房里,当真是无知者无畏。白船长酒后吐真言,句句戳心窝,鬼夫人却只替他觉得心酸。他那么聪明的人,自己的小动作怕是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舍得发作罢了。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自己就像着了魔,忘却了那些金规玉律,一心只想同他亲近。想到这些,鬼夫人又觉得脸上烧的不行。

白船长的眼里燃着火,动作却无比温柔,亲吻鬼夫人像是啄着珍宝美玉。

鬼夫人动了情,伏在白船长肩头舐咬着他的脖子,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发生些什么,白船长却突然停住了,他轻轻推开她,脸上带着笑意,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副官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尴尬的场面,白船长衣衫不整的半摊在椅子上,鬼夫人在一旁红透了脸不知所措。王副官为白船长把过脉,确认他只是喝多了睡着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憋着笑意把他架回了床上。

忙完了才意识到鬼夫人还在屋里,只得挤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嫂嫂您也早歇了吧,小乙先不打扰了。”

鬼夫人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脸红的几乎能挤出血来。“今天的事情你只当做没看到,不许同他讲,我先……先回去了。”

简直是落荒而逃。

鬼夫人躲在被子里,听见外面院里窸窸窣窣的人声,知道白船长怕是已经起来了,心里莫名满是羞赧。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只盼着那人熟睡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当自己做了个美梦,也少了这些尴尬。

白船长不知道鬼夫人这厢的万千思虑,他只晓得昨夜借着酒劲吐露了许多,鬼夫人主动同他亲近,半是悔过半是情迷,同他絮絮叨叨诉了许多安慰的话。

白船长权当鬼夫人是彻底决断了二心,这会儿只觉得身心舒畅。心思也被撒师长要来的事牵扯走了。眼下事态紧急了起来,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鬼夫人协助。

白船长来到楼下的时候鬼夫人正好出门,站在二楼的过道同他打了个照面,睫宇相交的瞬间又红了脸。白船长挑了挑眉,扬起了嘴角。

两人并肩走在院子里,鬼夫人一直不敢去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子。白船长见她这幅害羞的样子,忍不住逗她。“昨夜我似乎梦到了你,热情似火,半分没有现在的羞怯。”

鬼夫人抬头哀怨的瞪了他一眼,就要往前走。白船长只好止住笑,拉住她,做出请罪的样子。“你莫要生气,是我不好,昨夜喝的多了,对你做了无礼的事,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他这话说的诚恳,鬼夫人只得看向他,“你是不好,叫我苦等几日,满心气恼却不肯同我说。”

白船长俯下身子平视着鬼夫人,正经八百道,“以后不会了。知道你与我同心,我再不会对你隐瞒。”

他引着鬼夫人来到信息处,屋里已经有几个人了,王副官也在。白船长同王副官点点头,又看向鬼夫人,“我也不同你藏着掖着了。过些日子我的恩师撒先生会来苏州主持大事,近来皖派在苏杭的驻军有北迁之态,我需要你替我传假些情报,牵制住他们。”

鬼夫人心猛地一沉,嘴上却道,“你这可是难为我了,我又哪来途径传话呢。”

白船长只是笑着看她,似乎早知道她会这样说,半晌才道。“你之前同我说的信息,一定也通过某种方式告诉了他们。我不信巧合,一次两次扑空是运气,次次被人捷足先登,就是必然了。”

他抬手摸了摸鬼夫人的头发,“我不追究你之前做了什么,怎么做的。这一次,却希望你能真心助帮我。我答应你,断不会伤何先生性命,眼下诸多势力拉锯,我只是求你的恩公不要再添一把火。”

他的声音带着魅惑的力量,好像提供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答案。鬼夫人眸色却暗了下去,埋下头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何先生那边独占的信号频道,你有任何想让他们知道的,都可以经过这个频道,何先生会以为这是他们自己截获的信息。”

鬼夫人出了门,脸上的黯淡渐渐消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她突然意识到,从最开始何先生的主意就打的巧妙,他在赌白船长对自己的情,也在赌自己对他知遇之恩的义。

何先生救了自己,又白白养活了自己五年,与自己情同父女,论情理,鬼夫人绝无可能背叛他。可是眼下……鬼夫人绝望的想,白船长越是不舍怪责自己,越是透出信任和依恋,她的心中反倒越是拉扯焦灼。想到他端着酒杯落寞的样子,鬼夫人只觉得心痛。

先前白船长说,准备透出直军同张将军共同在北方设伏的假消息,试图离间。鬼夫人知道,照何先生敏感又谨小慎微的性子,定会对张起疑心。若真的同白船长说的那样,只是暂且破坏两方势力的联合,倒还铸不成大错。可……鬼夫人想,白船长和自己都不过是命运齿轮上小小的一环,谁都不足一手遮天。纵使白船长不会骗自己,可撒龙将至,苏州城的统领之位很快又要易主,到时候白船长信誓旦旦之诺又能剩几分重量呢?

鬼夫人仰头看着日光,心里竟像是冰雪割裂般寒冷。白船长温热的鼻息似乎还在唇齿间不曾散去,互诉衷肠却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轻轻嗤笑了一声。自己这样的人,怕是注定忠义难两全。

撒先生来到苏州城的时候已是盛夏,蝉鸣聒噪,听的人心生烦闷。白先生带着人来迎,撒先生下车,同白船长寒暄着,顺口问道,“方才一路过来,看到城中到处是做法事的人,这才想起来是中元节要到了。”

白船长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应道,“可不,我忙得忘了时间,还是有人提醒才想起来。中元节正日子是在三天后,咱们营房里人多,不便放他们全都回去祭祖,我这正打算请位天师来,做趟法事也算是祈个福。”

白船长忙的脚不沾地,身边还能心细的想到这些的,自然也只有鬼夫人了。

撒师长点点头,“应该的。”

白船长请撒师长来到客堂,吩咐警卫员把他的行李放好,又叫人来看茶。撒师长缓了一缓,招呼白船长道,“你先别忙活了,先过来坐着,我有话同你讲。”

鬼夫人来到客堂的时候,远远只听见撒师长的声音,说着,“这倒是对我们有利,他们两方不和,我们便坐享渔翁之利了。”

王副官站在门侧,突然出声招呼道,“嫂嫂也来了!”撒师长猛地止住了话头,顺着王副官的声音看了过去。

鬼夫人站在门口,向屋里的人福了一福,“叨扰了,先生们说正经事,我一个妇人还是不掺和了。”

白船长却笑了,起身冲撒师长拱手道,“师父,我还没来得及引荐,这位是吴姑娘,来营里小住有一阵了。”说着,走到门口把鬼夫人领了进来。

“喔?”撒师长笑了一声,有些探究的打量着鬼夫人,对白船长道“难怪迦迩说你心中有数,原是早就物色好了人选。”

鬼夫人脸红了一下,“先生见笑了。”

撒师长倒是一副满意的模样,“纤纤佳人,气若幽兰。不错不错,是个端庄的。”

这番评价放在鬼夫人身上多少有些不恰,她却一副受用的样子,又福了一福,借口出去了。白船长看她这般装模作样,心里不由得好笑,面上却憋住了没有拆穿。

鬼夫人晓得撒先生对白船长如师如父,得知他要来多少有些紧张。尽管白船长再三保证撒师长不是严苛挑剔的人,鬼夫人却还是忧心忡忡,既怕他嫌弃自己的修养,更担心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惹出些麻烦。

白船长不忍心看她这么焦虑,只得拿主意陪她演一出戏,让鬼夫人装成是自己的未婚妻,温婉娴淑吴家小姐,鬼夫人这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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