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总管走在最前,将三王子燕弘俊引到离玟玉的卧房。

燕弘俊进门一脚便踹翻了挡路的凳子,指着趴在床上的离玟玉怒道:“本宫在此,你还敢趴在这里装死,快起来给本宫讲故事。”

内侍总管走到床边,从被下拉过离玟玉的手,两指搭脉。

燕弘俊不耐烦的催促道:“怎么还不起来,快把她叫醒。”

内侍总管依旧不紧不慢的放回离玟玉的手,对燕弘俊道:“殿下,张珈伤及筋骨,内息紊乱,身体发热,只怕一时半会醒不了。”

“什么?”燕弘俊一步蹦到床前,弯腰去看,眼看脸都要贴上了,内侍总管忙上前拉开。

燕弘俊使劲推了推昏迷不醒的人,气馁道:“那要什么时候才醒?”

“这个……奴也说不好。”内侍总管看王子要炸毛,连忙劝道:“殿下,就算张珈醒了,以她的伤势只怕也要养段时间才能行动,再说了,就算能动也得让她好好准备几个有趣的故事才行啊,要不您听着也不痛快不是。”

“要准备很多才行,你们讲的闷死了。”

“是、是、是。”内侍总管见王子松口连忙点头答应,“让她准备很多个,每天都讲给殿下听。”

燕弘俊看看一动不动的离玟玉,又苦恼道:“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好?”

“奴给您盯着,她一好就告诉殿下。”

“你看紧点,记得早点告诉本宫。”仿佛早点告诉就能好了一般。

内侍总管一个劲的点头应是,看差不多了,劝道:“殿下,该回宫啦,王后娘娘新准备了梨花糕等着您尝呢。”

燕弘俊立刻喜笑颜开:“好好,快走。”

一群人猝然而来,悠悠而去,挥一挥衣袖,没留下一片云彩。

廖棋之从屋里出来还恍如梦中,自己既然与王子仅一步之遥,随想到张珈受伤,王子前来探视,这岂是一个小小民间孤女的待遇,这张珈身世必定另有乾坤,再想想那三个孩子在刑台上的一幕,廖棋之立马打定主意,少说话多干事。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这个误会让一向谨慎的廖棋之走上了一条最没定数的路,却也因为这个误会成就了廖棋之的一生,也不知他是幸还是不幸。

廖棋之留下财物,与唐叔唐婶约定离玟玉醒来再来探望,便与廖海离开。

小院终于安静下来,晚上小樱独自前来探望一番,第二日下午,离玟玉终于幽幽醒来,闻讯的绿芽和墨剑便在下人的搀扶下前来看望。

离玟玉知道了这几日发生的事,让唐婶分别传讯给夏将军、唐杰等人,并告知因身体不便闭门谢客,过几日再登门道谢。

接下来便与绿芽和墨剑叙离别之情,各自讲了分别以来的经历。

绿芽本惶惶不安的过了一个多月的牢狱日子,再听得离玟玉的遭遇,终于忍不住啼哭不已。墨剑才知原来每个人都承担了如此之多,比起张珈、唐翌晨、孙淼、菲拉等人舍身相救却默默承受,自己受的这点委屈和苦楚似乎实在不值一提。比起大家的担当,自己却怨天怨地,心中不禁又愧又难过。人只有在挫折中成长,在苦难中磨砺。墨剑霎那间如醍醐灌顶,心性已悄然改变,责难抱怨的话再说不出口,当下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离玟玉说话。

离玟玉只简单的说了几人的境遇,消除大家对孙淼和菲拉的误解,并不知墨剑曾对自己怨恨滔天。

她已从唐婶那里知道燕王的旨意,忙劝住绿芽哭泣,笑道:“如今我们也算因祸得福,燕王赐我们为士,又赏金银,可以读书入仕,或进军当兵,或制田买房,你们都好好想想以后做什么。那金银财物我想几人平分,惊天虽然失踪,也有他一份,一同给了绿芽吧。”

绿芽听到哥哥的名字,心中悲伤,也知这么长时间过去,哥哥在洞中只怕早已遇难,但没有消息仍给她心底存了一分希望。绿芽经此一事更加懂事,不想离玟玉和墨剑难过,便抿抿嘴,强忍着不哭,低声道:“我不要,都是因为我才让大家受那么多苦,还险些害死大家。我不要,张珈姐姐留着吧。”

离玟玉伸出手抚了下绿芽的头:“傻丫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家虽因你而受苦,可也因你而得福报,不要瞎想。”

墨剑看看纤瘦弱小却自责的绿芽,看看虚弱重伤却劝导的离玟玉,更加感慨良多,开口道:“张珈,你可有打算?”

离玟玉看他一眼,墨剑已梳洗干净,但身子瘦的如干柴一般,她已知墨剑在牢中遭受的经历,心中觉得愧疚,说起来他是最无辜的那个,刚刚十六岁,还没有唐翌晨大,却在牢中照顾洛奇,保护绿芽。她虽然并没有同这几个矿工接触太多,但一来有张珈关系在,二来经此一事对这几人心生爱惜,已将他们当自己人保护。她是要回离国报仇,可现在却是燕国人的身份,又无根无基,只能留在此地徐徐图之,听墨剑询问便道:“你也知道我无牵无挂,这次既然到了京都,我想就先留在京都发展吧。我认洛奇做弟弟,他家中只有一个母亲,我想接到京都来一并照顾。而唐翌晨要留在阎王谷一年,孙淼有父有母自然是要回家的,菲拉现在和他在一起,她无父无母,叔婶也不待见她,只怕她是不想回去的。”

离玟玉心想他俩患难见真情,孙淼也是有担当的人,不会抛下菲拉不管。看一眼咬唇不语的绿芽,道:“绿芽年纪还小,已无家可归,如果愿意便跟着姐姐,姐姐亦会好好照顾你。”

“张珈姐姐!”绿芽声音哽咽,她早已没有注意,只要有个去处就好,轻轻唤了一声点头答应,又小心的道:“我会乖得,我会做很多事的。”

离玟玉心疼的拉着她的小手:“不需要你做事,你跟着我便是妹妹,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离玟玉安抚了绿芽,看向墨剑:“其它人都身不由己,你却有更多选择,如若回家,我会安排人送你,金银也少不了你的;若想参军,亦可请夏将军安排。若要入仕,就请先生来教。”

墨剑没想到离玟玉对每个人都尽心安排,对自己亦这般上心,心中感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沉默不语。

离玟玉也不催他,道:“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墨剑点点头,原来爱笑爱闹爱玩的男孩如今却内向沉默起来。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唐婶端了饭菜,等三人吃过晚饭,便都轰回屋去休息。

晚上,离玟玉趁着唐婶给她换药时道:“唐婶,张珈只是一个乡下女子,怎能总让唐叔唐婶如此操劳。”宰相门前四品官,他们虽然都是唐府的下人,可也是伺候达官贵人的,心高气傲,来照顾他们只是主子吩咐,并没有什么真心,离玟玉没有醒着还好,这回醒了自然不想再用,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这些人在身边也不方便。

唐婶不在意的道:“姑娘说什么话,姑娘这样大勇大义的人连大将军都称赞不已,我们能来照顾姑娘,是我们的荣幸。”

离玟玉知他说的不过是客套话,也不言明,只道:“张珈困顿之时得唐家相助,心中很是感激,可现在说什么报答都是空话,我也就不说那些了。唐家的恩,张珈记在心里。张珈从小自在管了,如今这般受人恩惠心中也是不安。我想伤势再好一些便搬出去。”

唐婶顿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好强。听离玟玉继续道:“不过我对京都不熟,还烦请唐婶给打听打听哪里有宅子租或者买的。”

燕王的赏赐因为没人接旨,传旨寺人带回去了,但廖棋之昨日将兰正熙给的财物留下,离玟玉看过有三百两银子和一些药材,知道这是对方和解的信号,她对兰正熙并没有什么恨意,不过各为其主罢了。而明面上兰正熙杀她只是一时误会而已,因此更没有必要闹得生分,便毫不客气的收下。

这些银子都给了唐婶支配,此举动让唐婶心里平和很多,如今离玟玉提出搬出去,她觉的这个姑娘有着京都小姐都比不上的气度。从离玟玉那里出来便传信给唐杰。

唐杰只是应夏延器之托帮忙而已,自然将此事告诉夏延器。

第二天,唐婶拿来许多补品、药材等物,说是将军府夏公子送来,并告诉离玟玉正在看地方,不过京都寸土寸金,买的多卖的少,因此一时不好找,如果姑娘实在介意,不如这里就算先租给姑娘的。

唐婶见离玟玉点头,便又道:“姑娘几个现在都不方便,要不要找几个下人来。”

离玟玉见对方如此上道,也不客气,直接道:“那就劳烦唐婶了,就先找两个帮工吧,一个做饭,一个看门。”她现在是士,自然可以用下人,但她一个乡下人用下人难免让人说道,因此先找两个帮工,等伤好了再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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