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离玟玉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在轻松养病,而是密切的关注上京府对李谭被杀一案的进展,每天各种消息汇集到她手上,使她足不出户,却一切尽在掌握。

她并没有如荆北君所愿回张府,而是继续留在将军府,这样更方便她与田垂英之间联系。

此时,已经月上西楼,离玟玉的小院却依旧灯火明亮,小厅里一个劲装汉子正站在她面前,此人名袁磊,正是当时带走田垂英两人的亲兵之一。

夏延器在与和离玟玉那次谈话后,便直接派了一个百人队给她,曾参与此事的二十个亲兵也包括在内。高兴的她差点跳起来,她现在可是最缺人手。

此时离玟玉正坐在榻上,手持一页纸,看的眉头微皱。她内心里还是以离国人自居,所以对于李谭是否贪赃枉法,是否为祸乡里,并不怎么关心,也没准备插手。她关心的,只是博文的生死。

“有人要杀他?难道他还有事没说?”离玟玉沉思了一会道:“你看看,能不能和博文接触一下,详细的问问他还知道些什么。”

“是。”

“既然有人想他死,那不如……”离玟玉还要再说,外面响起金巧的声音:“大将军。”接着向屋里扬声道:“大小姐,大将军来了。”

离玟玉顾不得袁磊,连忙起身迎出去,一打开门就见夏延器宛如青松般站立在月光里。

“师父。”离玟玉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将夏延器迎进小厅。

“将军。”袁磊跟在后面行礼。

夏延器对袁磊点点头,不发一语,径直坐在了椅子上。他既然已将袁磊等人给了离玟玉,便不会再以旧主的身份多加干涉。

离玟玉已了解夏延器的脾性,挥手让袁磊下去。她如今住在将军府,虽然不姓夏,可府中一干人等早已对她视如主人,因此她对夏延器的行踪也算清楚,见他这么晚了一回府就直接找她,必有重要的事要说,故而也不叫金巧进来伺候,亲自倒了茶水给夏延器。

夏延器见她如此灵透,露出一丝笑容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李谭被刺一案你知道多少?”

离玟玉闻言不觉一愣,自从她跟师父说自己只是想救博文,但不会插手此案进展,两人就不再谈论此事,此时却突然问起,怎不让她奇怪。但她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知夏延器,这也是她对师父表示信任和尊重的方式:“徒儿虽有心将刺客收为己用,却也不想徒留祸端,故而,这几日徒儿问过田垂英和乘风,也让人打听了博文的堂供,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朝廷注意,未敢多做调查,因此我对此中纠葛有些了解,但也只是刺客一面之词,或有偏颇。”

夏延器对离玟玉的安排也心生欣慰,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徒弟,当下点头道:“你只管将你知道的说来听听。”

“是。”离玟玉微微沉思,便从刺客开始讲起:“据徒儿所知,田垂英和乘风乃怀县人氏,原也是怀县富户,与另一人结为异性三兄弟。因习的一身武艺,常与人争斗,又好打抱不平,在怀县也小有名气。后来因乘风招惹了权贵,结下仇怨,引来对方报复,生死关头却被老三出卖,危及亲人,于是两人毅然与家中断绝关系,奔走他乡,成为游侠。他们这些年一直行踪不定,因缘巧合,在掖城地界遇到了博文。三人一见如故,结拜为兄弟。这博文原是掖城辖内县上的一个捕头,而李谭是掖城城主,两人本无纠葛,就算李谭在掖城为非作歹也轮不到博文管,可惜事情偏偏让他撞上。想必师父也知道掖城有铁矿,朝廷明令所有铁矿均属国家所有,民间严禁私采,并且对铁也严格管控。”

夏延器点点头,却一言不发,只静听离玟玉叙述。

“李谭作做为掖城城主,受命在掖城开矿,这矿山就在博文所在县上。博文只是捕头,本也管不到挖矿一事。然而就在两月前,博文好友王方之妻前去求助,说是丈夫突然被掖城衙役抓走,两日仍不见回转,家中也被翻的一片狼藉,求告无门之下,找到博文,希望博文捕头的身份能救丈夫回来。博文立刻赶往掖城,通过关系打听到王方偷盗城主府财物被抓。博文言他这个好友胆略过人,一向急公好义,绝不是贪财之人,此事必有蹊跷。他费尽心思在朋友帮助下见了王方一面,得知他发现矿场挖出铁矿与入库数量不符,向李谭反馈,却被训斥而回。王方也是个较真的性子,心中不服,于是私下里留心产矿情况,并仔细记录下来,结果发现不仅数量不符,更有以石块冒充铁矿入库的情况。”

离玟玉说到此看了夏延器一眼,见他不为所动,眉毛都没动一下,心中暗叹还是师父定力好,当初她听到这里时可吃惊不小,这铁矿可不仅仅是做铁锅、犁耙,更主要的用途是造箭和兵器,因此朝廷才会严格管控。掖城铁矿出现短缺,李谭难逃干系,她可不相信李谭是为了做铁锅卖钱。她都能想到的事,夏延器怎会想不到,而一向忠君爱国的忠勇大将军又怎会无动于衷。

离玟玉一时还猜不透夏延器的态度,便继续道:“王方也是胆大,发现此事后,居然私下调查,跟踪李谭心腹,结果被发现,这才被人捉拿入狱,严刑逼供要其交出所做的记录。王方告知博文,记录文册藏在一个矿仓内……。”

夏延器突然打断她问道:“你说那本记录文册在矿仓内?”

离玟玉看过博文的堂供,知道他并没说出记录文册的所藏之处,想必朝廷还不知此事,难道,要杀他之人是因此灭口?可是此记录文册只对李谭有威胁,李谭已死,又能威胁到谁呢?离玟玉想不透便不再想,点头继续道:“是的,据说因矿仓周围有重兵把守,博文一直没有机会近前取走,想必那记录文册还在矿仓。”

夏延器嗯了一声,点头道:“你继续说吧。”

“就在博文寻机取记录文册的时候,王方被刑逼致死,李谭又抓走了其妻,得知她曾找过博文之事,细查之下,知道博文曾探望过王方,为防万一派人灭口。博文虽侥幸逃脱,但家中老少十八口却尽皆丧命。博文上告到州府,可被李谭先一步上报州府,诬陷他杀人越货。博文这一去正是自投罗网,幸得来找他的田垂英和乘风相救才逃脱性命,可也身受重伤。等他伤愈,李谭已被调入上京府。博文自知李谭势大,又苦于手上即没有证据,也无门路,通过正途只怕报仇无望,这才进京刺杀李谭。这便有了鸿雁楼刺杀一事。而一同被杀的方源是李谭的好友,两人一丘之貉,亦是杀死博文家人的凶手。”

这些事,有些是田垂英等人告诉她的,有些则是荆北君调查所得。

荆北君虽然恼火离玟玉救下田垂英,但见她已下定决心要留这三人在身边,又开始担心这会给离玟玉惹来麻烦,故而派人去调查。

凌云阁不愧是以买卖消息为生,自有一套手段,比官府效率高多了,几天下来,不仅将这些人的身世来历查了个一清二楚,而且顺藤摸瓜,查到了李谭暗中转移铁矿的线索,不过此人做事也确实谨慎,凌云阁也只查到其背后指使人乃上京人,具体是谁还不知道,只有几个嫌疑人而已。

离玟玉觉得此事和夏延器没什么关系,因此便有所保留。可她见夏延器仍没有说话,想了想又道:“听闻李谭原是掖城一个泼皮,买官做了一个小小县丞,因其胆小如鼠,却又贪财好色,平日只是占些小便宜,无甚大错,也没什么业绩,浑浑噩噩混了几年。可突然之间屡建奇功,政绩斐然,连连提拔,只一年功夫就升为掖城城主。这些年其贪污受贿,强征暴敛,致使掖城民不聊生,可是百姓却敢怒不敢言。而且博文将他私藏铁矿之事告到州府,州府不仅袒护包庇,还替其杀人灭口。而后他以城主之位又直接调入上京府……这种种迹象表明,李谭背后一定有人支持,并且其势力亦不容小觑。而上京与掖城之间的官员早已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此案若是查下去,只怕……”

离玟玉虽然没有说完,可夏延器已知她要说什么,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如今此案已不是简简单单民杀官。当时博文的口供出来后,李政见涉及到铁矿被私藏,不敢怠慢,就直接上报给大王,大王明令严查到底。李政当时就派人前往掖城查案,可一直杳无音讯。李政觉得蹊跷,故而前日他又派出一拨人,并要求他们每天回复进度,可一样不见回音。如今情形更加严重,就在今日下午,城门处来了一辆无主马车,守城卫兵上前查看,车内却是几具尸体,经确认,正是李政派出的,第二波查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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