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春帮许云暖诊了下脉，见她的眼神时不时地便撇向门口，不由得叹了口气：“说话可以，不要大喜大悲，更不能说太长的时间，记住了？”
“多谢师伯，云暖都记下了。”
温如春收拾好药箱，转身出了房间，出去的时候，顺道将门给带上了，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穆尘霄一动没动，只是眼神专注地落在许云暖的身上。
许云暖微笑着望着他：“孙儿这是怎么了？这才几日没见，都不认我这个姑奶奶了吗？”
穆尘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转动着轮椅缓缓上前，他的动作极慢，仿佛每一下都费尽了力气。
终于，轮椅紧靠到了床边，许云暖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许云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对着穆尘霄伸出了手：“尘霄？”
穆尘霄连忙伸手将许云暖的手掌捧在了手心处，他双手轻轻的合拢，抵在了自己的眉心处不敢用力，怕用力伤了她，又怕力气不足让这抹温暖流走。
许云暖望着穆尘霄青筋隆起的手背，可是手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心中莫名的一酸：他把所有的狠戾都留在了心中，而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许云暖握住穆尘霄的手，拉着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孙儿、尘霄，我回来了……我没有事，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就在你的眼前。”
穆尘霄一直紧绷着的薄唇不由自主的一颤，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感觉到了真实感：“姑奶奶……对不起！”
“好端端的，忽然道歉做什么？”
“都怪我没有做好，都怪穆家无能，没能好好的保护你。”穆尘霄眼中装着浓重的自责，眼眸黑沉波澜起伏，这些天以来积攒的愧疚，一层一层的包裹着他的心，几乎要将整个心脏给压破。
许云暖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坚定的说道：“是害我的那些人心思恶毒，不怪你，更不怪穆家。”
“若是穆家再强大一些，若是我的双腿没有残疾……”
“孙儿，哪怕是端王，甚至是皇城之中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们也防范不了别人的阴谋算计，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普通凡人。被迫害不是我们的错，是那些凶手穷凶极恶，我们要做的不是自责更不是愧疚，而是要把那些凶手绳之以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许云暖如今身体仍旧颇为虚弱，说完这番话不由得微微喘息。
穆尘霄握着许云暖的手连忙紧了紧：“姑奶奶切莫激动。”
“咳咳，一时之间太过气愤了，不碍事的，我自己的身体，其实心中有数的很。”
穆尘霄想要询问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又不想让许云暖再回忆起过去经历的那些痛楚，一时之间只能保持沉默。
许云暖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疑问，慢慢的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之前见过一次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提醒了我要多加小心，可我没想到，变故来的如此之快……后来，我和宝儿不想落在那些流匪的手中，便被迫跳到了崖底……”
“如此说来，害姑奶奶的果真是于氏？”
“于氏应该是主谋，但也不妨碍她有其他的帮凶。沈青算一个，周怀应当也插手了，不然的话，猎场的防卫不应该出现如此明显的漏洞。早些时候，秦幽素便提醒过我，说是周怀在追查当初害了周至的人，原本我想着周怀应当查不到我的身上，可经历了这一次生死，我突然明白过来，周怀想要杀我，并不需要确切的证据，只需要心中怀疑便够了。”
上位者，历来喜欢以自己的喜怒办事，她应该早些想明白的。
“周怀、沈青、于氏……真是想不到周家和沈家竟然能搅和在一起，姑奶奶能够确认吗？”
“周家和沈家之前并没有太大的交情，要想确认他们两家是不是开始联手了，只需要看看他们接下来的动静便能知晓。”
“接下来的动静？”
“不错，他们两家既然开始有牵扯，必定会想办法巩固两个家族之间的联系，要么让沈云初嫁给周薄，要么让沈九陌迎娶周涵，总而言之，两家必定出现姻亲关联。”
许云暖说的极为肯定，上一世周涵便一直在和沈九陌纠缠，似乎是对他情根深重，而于氏则一直不太满意，却也没有坚决反驳，当时她一直想不明白，如今却看出些苗头来了。
穆尘霄的眼神彻底的冷冽下来：“姑奶奶放心，哪怕拼上所有，我也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姑奶奶经历了生死，那些人也要去鬼门关报道！
看到穆尘霄的神色，许云暖心头一凛，连忙将他的手抓起来：“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心中有数，可不是让你胡来的，明白吗？周怀、沈青那些人，一个个的就是又脏又硬的顽石，而你却是我的宝玉，对付石头，用铁锤砸就够了，可不能拿宝玉去硬碰硬，我可舍不得，所以你不许胡来。”
穆尘霄一怔，随即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姑奶奶又说话来逗我开心，哪里有身有残疾的宝玉？”
“美玉无瑕那是想象出来的，世间宝玉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许的瑕疵，孙儿你怎么就不能算是玉了？不就是双腿残疾吗，这顶多算是微瑕。”许云暖眼中带着暖暖的笑意，清凌凌的望着穆尘霄。
“只有姑奶奶会把我当成宝玉，其他人怕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那你是在意其他人，还是在意我？”
“自然是在意姑奶奶。”
“那不就行了？其他那些不在意的人如何看你，与你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觉得你好，你就是真正的好。”
许云暖说的理直气壮，清透的眼眸夹杂着艳艳的光辉，硬生生的冲破穆尘霄心中再次降临的黑暗，让光芒从裂缝之中慢慢撒下，不讲道理的横冲直撞，终于照亮了一个角落。
穆尘霄一时间心中酸涩的难忍，一直微微泛红的眼眶，终于蓄满了点点水光。
许云暖不由的愣住了，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擦过穆尘霄的眼角，微凉的泪水沾染了指尖，让她竟觉得一时间心头发烫：“孙儿，你怎么了？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吗？”
“没有，只是心中太过高兴了。”
“吓了我一跳……”许云暖眼睛眨了眨，困倦袭上心头，眼皮越来越沉重，竟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架，“孙儿……”
她不想睡，她还想要和穆尘霄再聊上一会儿呢……
之前苦苦支撑着的时候，心中想的全是和穆尘霄见面之后该聊些什么？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她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穆尘霄伸出手去，轻轻的盖在了许云暖的眼睛上：“姑奶奶先睡一会儿，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听着熟悉的声音，许云暖安心的陷入了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