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之事至此便算了结了。
善后之事都由北郡太守暂代处置。
听说陛下已经派来的新任县太爷也已经在路上了。
一切好像很快都会恢复成曾经的模样。
沈璇离开清河县的那一日，不少百姓自发的前来送行。
柳翊和柳大娘也在人群中。
“柳翊，”沈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好好活下去。”
柳翊的命够苦的了。
痛失所爱，亲人，经受一连串的打击。
寻常人有几个人能承受的住？
沈璇还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自我了结了呢。
“我会的。”
清瘦少年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极其认真的开口道，“沈公子放心，我会好好的活下去。会连同他们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秀秀为了他心甘情愿赴死，莫子初为了他自己将刀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他便是再痛苦再心伤，也绝不会再装疯卖傻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活着了。
他不单单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出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明年我便去参加春闱了。”
少年身躯单薄，立在风中，发带衣袍全都猎猎作响，可他却屹然不动，眸子里亮着坚定的光芒，“沈公子，我想要当官，想要守住这世间的公道，想要守着这天下的黎明百姓，不会让他们经受莫家曾经受的一切！”
倘若当年清河县太爷清正廉明，不为钱财折腰，那莫家就不会被歹人所害。
倘若当年清河县太爷秉公执法，那些歹人即可被绳之以法，他兄长也不会为了报仇入了西域邪教最后落个身亡的下场。
倘若……
如今再追究这些也没有用了。
害了莫家的那些人全都被莫子初用他自己的方法一一残忍处置了。
他不是说莫子初报仇不对，只是那方法太过极端罢了。
“加油！”
沈璇冲他微微一笑，“柳翊，日后你定会成为一个能庇护黎民百姓的好官的。”
虽然从前她觉得柳翊这性子有些软弱，也喜欢自欺欺人，但如今她倒是对他另眼相看。
柳翊温文尔雅的笑了笑，冲她作了作揖，“多保重。”
“保重。”
十一人各自上了马匹，冲着清河县的百姓们挥挥手，示意再见。
“保重啊！沈公子，诸位公子！多保重……”
马鞭扬起，尘土飞扬，众人上了官道，背离清河，直奔帝都的方向。
沈璇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清河县的方向，看着那人群中屹然挺立腰板的柳翊，忽然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凌杉兄，你叹气作甚？”
谭虎和她并马而行，听她叹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确实是知道比不知道更好。”
不过柳翊并不笨，时间久了也会发现那其中的疑点吧？
“什么？”
谭虎一脸茫然，“什么知不知道的？”
他是中了迷魂术之后脑袋瓜子受影响了？不然怎么会越来越听不懂凌杉兄的意思？
“曹秀秀未必是莫子初杀的。那些死去的百姓也未必是他杀的。”
谭虎听得更不明白了。
“可沈兄，你不是说莫子初是凶手吗？”
“是凶手，只是未必是策划清河县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谭虎的后脑勺都快要被他自己给挠秃了。
他苦哈哈开口道，“凌杉兄，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
什么叫凶手，又不是幕后黑手？
难不成这清河县之事还未真正的了结？
“我明白了，”谭虎忽然一拍脑袋瓜子，兴奋的开口道，“凌杉兄，你的意思是，那幕后黑手是先前在街角被你伤了肩膀的黑衣人？”
沈璇：……
“不是！”
她斩钉截铁的回复。
“怎么不是？”谭虎越想越有可能，“那黑衣人身上的血腥味和莫子初的又不一样。那黑衣人若不是凶手，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焚烧案的现场？”
沈璇：……
“我说不是就不是！”
“怎么不是？”谭虎讶异的看着她，“难道凌杉兄知晓那黑衣人是谁？”
“我……”
沈璇顿时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晓那黑衣人是谁。
可不就是那冷面热心肠的某人！
那夜带着陆清柏去找西域细作，她就已经发现他的手臂上受了伤。
“凌杉兄真知道？”谭虎的面色变了，“该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
沈璇：……
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聪明了？
“怎么可能？”沈璇呵呵了两声，“我就是随口乱猜罢了。好了，清河之事已经了结，莫要再提。”
“不是啊，”谭虎难得动了回脑筋，“我觉得凌杉兄说的很有道理……”
他话还没有说完，身边之人就扬鞭打马，猛地往前冲去，“谭兄，前头风光无限好，我先走一步了。”
特么的，再和谭虎待下去，她只怕真要给陆清柏交代出来。
虽然说陆清柏藏有不少的秘密，但她是坚信陆清柏与清河之事无关。有些事情，她自己知晓就行，其他人便罢了。
“哎，凌杉兄……”
沈璇已经快马扬鞭赶到了最前面，和魏大川并马而行。
“沈凌杉，”魏大川瞅瞅身后的学子，策马靠近了沈璇，低声道，“你提供的那个破庙，太守大人派人去查过，一点线索也没有查出来。”
“那些人狡诈，查不到再正常不过。”
当初那个吴老汉可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都溜走了。
不过，陆清柏大概是早有准备，不然当夜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吴老汉和那些人离去。
沈璇忍不住揣测，那个吴老汉应该是和陆家有什么关联，否则陆清柏怎么会连母亲遗物都顾不得再拿，反倒一心一意的追踪吴老汉，跟着他来到这偏远的边境小县城？
这猜测也只能在她心头转悠几圈。
她同陆清柏的关系，如今还不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细作猖獗，北云只怕是要陷入多事之秋了。”
良久，魏大川才轻声感叹了一句。
沈璇眉眼俱染上一层淡淡的忧虑，并没有应声。
一行十一人，行动速度极快，过了清河地界，入夜便到了北郡的另一个县城太和县。
“今夜便在此处歇下吧。”
魏大川执鞭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客栈，“今夜便在此处歇下吧。”
其他人奔波了一日，早已经又累又饿，一听他的话，个个忙不迭地下马进了客栈。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店小二见一群人过来，急急上前拦了下来，“小店已经客满，没有空房间了。”
众人一听，只好转身牵马去别处。
一连找了几间客栈，他们都被拦在了门外。
“小二，”魏大川皱着眉头，“你们这小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住店？”
“客官有所不知，”那小二瞧了瞧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凑到魏大川的耳边悄声道，“这两日白衣教的管事便会来镇上传教。”
白衣教？
众人面面相觑，“没听说过。”
魏大川也有些迷惘，“北云何时出了个什么白衣教？再说这白衣教传教同我们住客栈有何关系？”
“你们连白衣教都不知晓？”
店小二的眼神有些嫌弃，“修仙界鼎鼎大名的圣教都不知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从哪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出来的？”
沈璇众人：……
有学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修仙？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娃娃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更遑论什么修仙了？
“我骗你们作甚？”
店小二有些恼火了，气呼呼道，“白衣教的圣女就是仙女下凡！她不但能通鬼神，还能救活死人。镇上几个要死的人便是喝了圣女赐下的圣药才又活了过来！你们不信？不信可以四处打听打听。”
学子们一听，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么神奇？连死人都能救活？我长这个大还是头一次听说……”
“也就骗骗这些愚昧无知的村民……”
“我倒是对那什么圣女感兴趣！仙女下凡？那模样定是长得不错……”
“……”
那店小二一听顿时气冲冲的将人往外推着，“走走走！连圣女都侮辱，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天打雷劈！”
沈璇众人：……
“小二哥，”最后还是魏大川低了头，赔笑道，“别生气，我这些学生年纪还小，不会说话，得罪了小二哥，您别往心里去！”
他说着还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些还在喋喋不休的学子，咬牙道，“最后一间客栈了，你们难道今晚想睡马厩？”
谁想睡马厩？
顿时无人敢再说话了。
“哼，还是你知道分寸！”店小二这才消了气，“不过你们得罪的可不是我！是圣女！今日也算你们走运，四周没有圣教的人，若是被他们知晓你们侮辱圣女，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小二哥，我们知错了。今夜夜色已深，就留我们住一晚吧。”
“不是我不让你们住，实在是白衣教有交代，这两日不许外地人借住在本地。掌柜的还不在，我也不敢留你们啊……”
“小二哥，通融通融……”
怕店小二拒绝，魏大川还往他手里面塞了一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