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舍 > 其他小说 > 风起于末 > 第三十五章拜访老夫子
  送到孙府的帖子又被退回来了,现下已经是第二次了,孙将军不在府中,孙夫人推说老太太病重,家中不宜迎接远客,本是将李翰一行人安排在城中行馆。李翰推辞一番,顺便住进了悦凤居之中,因是随身带来的聘礼,周围的守备也多了些。

  林一亭连连打听了两日都未曾打听到这位孙郡主,究竟是何种人,与邻居街坊有交情否?从百姓口中打听一点半星的消息。奈何这孙郡主就像是没存在过一般,既未拜访过显赫之家,又未跟随孙夫人礼佛参禅,连闺阁之中的琐事,也未能提得了一件,不知才情,不知性情。唯一与卫府家小姐颇有交情。因卫府小姐待嫁,已在家中准备,已有半年未曾拜访。

  林一亭将这消息告知李翰,他反倒显得轻松,道:“兄长要娶的是孙家的郡主,这孙家必定有一位小姐。她深闺高楼,自然不与众人一般。不如前去拜访一下江南卫府,那可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出过三位状元。”

  言罢,带着三五随从,备好礼物,将叩帖送到门房。看门的小厮不识得来人,看衣装,皆是锦衣华服,处处透露着富贵气息,腰间別着些精致的小物件,小厮眼里颇好,笑脸迎着。不一会儿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阁下可是荣城李家,神威将军李翰?”

  李翰明知这人是冲着他的名气出来的,自然就顺竿子爬,道:“先生谬赞了,小生一介武夫,仰慕卫府的家学门第,特意来拜访卫学士,卫老先生,不知道先生可在?”

  中年男子道:“家父已经许久不曾见外客了。最近又新得了一卷古书,正在研读。若是别人,他定不会见的,将军则不然,还请进。”

  这位自然是卫府的主人之一,卫先生,李翰不做推却,径直带人进入,还不忘给林一亭递个眼色。自然是让她去找卫姑娘,林一亭已然明了。

  卫先生引着李翰一行人,穿过雕花游廊,到了一处幽静的偏厅。屋内点着檀香,凝神静气,很是舒服。吩咐上茶水点心,便去请卫老先生。林一亭也趁机开溜。

  略微半盏茶的功夫,卫老先生就到了。只见先生须发皆白,面目慈祥,两捋长眉垂到了胡子上,白花花一片,竟然有几分认不清了。

  李翰起身恭迎,屏退众人,卫老先生邀请他到内间茶亭。穿过一面光滑的大理石窗门,便到了另一间茶室。一进门便是一股暖气,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飘入鼻中,恍恍惚如身坠池塘,只觉繁花环绕,百骸皆舒适。卫老先生只身坐于茶桌之侧,一位碧衣侍女正在烹茶。桌上摆着一套白底青花瓷茶具,摆着三碟小点心,样式似荷叶,荷花,含苞而立。

  “家里的小点心,还请尝一尝。”

  李翰不客气,捻了一块荷花放入口中。舌头一接触面皮,好似化糖一般,绵软爽口,却无丝毫甜腻,咀嚼之后,唇齿留香,大饱口欲。李翰有些好奇,问到:“不知这小点心称作何名,我竟未曾尝过。”

  卫老先生捋胡而笑:“这道点心的制法是从古册之中学来的。在荷花含苞初绽,还未盛极,就将花心取出,独留下花白,配以藕粉,用筛子细细打磨,务必要做到颗颗饱满。之后取春日里的野蜂酿的蜜,专选色泽光亮,味道甜而不腻的。放置于清晨采的露珠之上,又将打磨好的荷花软玉放在上方,文火煎制一日。取了用荷叶嫩芽做的雪绒皮,将这荷花软玉包入其中。此时内馅已经侵染了蜂蜜的甘甜,又不至于腻口。外皮又是几道功夫所得,放置在小灶上煨着,等到吃时,取出来即可。”

  李翰倒没想到吃个点心都这么复杂,道:“如今春寒料峭,何处有荷花?”

  “这也是巧合,孙将军前几日得了一株睡莲,含苞却不放,于是老太太转送给了我。我也是苦苦思索,才将这花培育出来,不过半日,就觉得可惜了,不如做成小吃,以保这名贵品种不至于碾落泥土中。”

  这老先生的脑回路真够新奇的,好好地一株花不叫人举办个茶话会,一一品鉴,反倒是弄了个点心铺子,沿街叫卖,怕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卫老先生,真是动手能力极强。”

  卫老先生倒不觉好笑,问道:“听我儿说,你便是那位在西境解决外族祸患的少年将军。不错,如今换了世道了,我们这群老辈也要走下世的光景了。只是我有几个疑惑不甚明白,和几位老学究争辩一番,依旧没有定数。如今你来了,恰好可以请教。”

  倒是没有想到,这位老学究竟然还是个实事迷,便道:“愿为先生解惑。”

  “先时,听闻荣城李氏同江北韩氏,为争夺越阳城,在岐山南面有过交锋,而后李氏取得越阳城,却未将韩氏赶出岐山,反而发兵支援邯蝉城,以抗衡羌笛。既然李氏已经占的先机,又与韩氏成了死敌,为何双方却好似互相照了面,牵着手就去合击外族,不止于此呀?”

  李翰总不能跟他说这是韩金世故意放水,目的就是让他得了好处,不得不出兵合作。编个理由道:“不过是外族势力压境,滋扰我边关百姓,已成了肘腋之患,不得不剜去。况且韩家小将与在下,皆有捍卫领土的想法,加上羌笛欺我太甚,必须给他几分颜色。”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原来是两家的小将合作,并不是双方的家长同意。也就是说你们是误打误撞卷入其中的。难怪李师车将大量兵力囤积于河西,势必想趁着这个借口,一举吞并中原王氏。王仁是个小人,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河西,谁知道竟然与李氏主力交锋。若不是此后的几场大捷,李氏未必会继续抽调人手支援西境。”

  “我倒是没有听说,老先生是怎么得知的。”

  “凡事皆为无利不起早,若是看兵力分布,就知道这一次李氏调兵河西,并不是针对与他尚在甜蜜期的江北韩氏。而江南孙家本就在他联合的势力范围之内,至于北燕赵毅,不在接壤范围之内。自然就剩下了中原王氏,这两家自前朝之初,就不甚对付,如今不过是出手了,没什么稀奇的。倒是双方的小将,不知是谁竟然有这样的胸怀,提议抗击外族。绝非我辈中人,若是前朝有个这样衷心的小将,也不至于如今的割据局面,此人才是这场大势的定局之人。”

  若是经他这么一分析,李翰倒是明白几分,难怪一开始的兵力调集总是拖延,以至于兵力完全不足够对抗。原来这几只老狐狸的算盘都不在边塞,而是争河内的弹丸之地。

  “这莫非是先生请我入内小坐的理由。”

  “你们这一辈也真是奇怪了,一个人敢提,另一个人竟然敢应。难道不知道是在用鸡蛋砸石头,也不知你二人是好运还是真有破军的实力,竟然打破了僵局。如今你们双方在西境都有所突破,若是打通了西域商路,那就是源源不断地收益,后方支援将远远超过偏安一隅的诸侯,如此大的格局变动,这些蠢人,竟然不知道好生应付。倾覆之日怕是不远了。”

  李翰听得一头雾水,为何打通了羌笛,反而由劣势转为优势了呢?难道羌笛的势力,还有其他的用法不成。

  “还望老先生讲解一下,在下实在是不明白。”

  “你的授业老师是谁?”

  “颍川孔繁礼,当下大儒。”

  “他的学生。已经是新的一代人了,当初这小子没少挨教尺的毒打,如今成名了。也算是不错,不过格局太小,不足以安天下,不是济世之才。”

  李翰真是越老越不明白了,这位老先生好像知道很多,可并未听说卫府之中有人在官中任职。他这样明朗的思维,为何孙向策不曾请他做军师。

  “先生的真知灼见,晚辈不甚明了,不若先生同我去荣城,见我叔父,同他也说一说。”

  “后生小子,今日见你,已经是好奇心使然,很是不该了。你也听够了,茶叶喝了。去后院转转吧,正是百花齐放的好日子,不能错过了。”

  他倒是解完疑惑,开开心心地走了,留下李翰满头疑问。他莫非是说天下大势的决策走向,将在他和韩金世之间作出选择,这样的大事怎会如此简单。况且如今的局势已经大定。王赵抱团牵制韩氏,孙李联军,以坐拥南国,这样的局面,天下有谁会将其打破,而后新立,统一中原呢?莫非他是在说破局之人,可前朝皇族早就被杀尽了,旁枝都不曾有留下。其行为何其失德,坐天下不久,根基不稳,何以定天下。

  李翰走着走着已经到了花园,虽是有几分阳光,却还是寒意不减。身上的大衣拖着,像是被困在其中,越发地倦怠。正思虑,忽然听到几声轻笑,好似有女子在此。这已经是卫家的内宅,再闯入其中,不就是贻人口实。他可是初来乍到,不想亲事未曾办成,就将李家的脸面踩在脚下。连忙闪身,后面却传来疾跑声。后院尽是些盆景小枝,不足以遮蔽他一人,只好躲在回廊之下,借着阴影,将自己隐去。

  圆拱门之后跑出一绿衫姑娘,手中拿着一个网兜,欢快追蝴蝶。后面跟来的是一位身着淡蓝色纱裙的少女,拿着把稠扇,放在脸颊上,只露了双眼睛,微微泛着光。

  浅蓝色纱裙的姑娘,捏着扇一挥,动作甚为爽利,道:“我将这些彩蝶都赶到墙角,让它们无处可飞,你就可尽情抓些。”

  绿衫姑娘却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你无趣,你就真还无趣。这扑蝶之乐可不在于捕蝶。你拿着网子在花丛间跑,这些蝶儿就环绕在身边,自己岂不是变成蝴蝶了。竟不知是蝴蝶在扑我,还是我在扑蝴蝶了。”

  淡蓝色纱裙的姑娘却摇头:“难怪你的藏品总不如我,原来捕蝶的功夫都拿来装蝴蝶了。这彩蝶本就是朝生夕死之物,生命也不过刹那繁华。你若不喜欢将他们捉来,就不要招惹。你倒是觉得有趣了,可怜他们不过是那一生在同你游戏,你不问一问,它们可曾愿意。”

  “我就不想这么多,那得多累呀!容儿惯会讲大道理,也不知以后那位相公听你这般聒噪,怕都是要变成蝴蝶飞走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谁会如此幸运,给你去找这些彩蝶。只不要是落到了山沟沟里,喊哑了嗓子,也不得某位小姐关心,那就是极好的。管他是鸡呀!猫呀!狗呀!”

  两人正闹得欢开,推搡之间,一个不小心冲着柱子上去,眼看就要撞上了。李翰连忙闪身接住。绿衫姑娘先是惊愕,继而瞪大眼珠子,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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