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舍 > 其他小说 > 风烛焰兰卡安娜 > 第320章 遗失的精神
也许最近过于关心布洛宁的变化,这导致贝拉德忽略了自己的改变。

本是一件外物,贝拉德没有将其视为一份瑰宝或者从另一面来说——负担。他更喜欢自己之前与法杖之间所建立的关系,积极、自然,并且从未给他带来任何压制的感觉。它就像这个美妙的世界,勾引人不住地探寻它的内在秘密。纵使他没有驾驭它的能力,也并未让他因此苦恼。

他不太喜欢急切地去掌握一种力量,这也正是他想要提醒布洛宁的。黑色宝石的力量尚无人知晓,他自己也不知这东西的源头在哪,拉赫曼说它是用来辅助贝拉德使用自己的力量的。但贝拉德不觉得这种力量来自于他自身,于是,他更觉得这东西像是一个用来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帮助他的物件。抛弃它贝拉德也觉得可惜,然而拯救布洛宁更重要,这是很值得的牺牲。

他们继续往前走,包裹里的面包已经吃了一半。这消耗程度要比预料中好得多,因为属于艾力森的那一份留了下来,布洛宁也可以不必进食。他坦言说自己吃东西的感觉就像将一块东西塞进紧紧包裹自己的衣服里面,只是感觉到它形态的存在。除此以外,它们毫无用处。这一点跟贝拉德预料的一样。

风景因昼夜交替而改变,不变的是眼前的路。第一次贝拉德发现自己的变化是在一天晚上,他将法杖点燃,仅仅是用作照明之用。可是,让人奇怪的是火焰将法杖也点燃了。蒙度是发现这个状况的第一个人,当他看到这古怪的火焰之后,急忙将法杖着火的那一头插在地上,用尘土灭了火。周围的天瞬间黑了下来,只剩下一丝烧焦的气味飘荡在空中。

在此之后,贝拉德对火的使用就谨慎多了,天逐渐变黑时,他就开始安排几个人休息。以前贝拉德总是彻夜不眠的,现在的他感到自己好像随时随地都带着困劲,他担心自己在黑夜里睡着,而吃的东西最后不翼而飞。虽然他暂时找不到什么需要为此担忧的理由,但他的心却总是惴惴不安,他知道一旦吃的东西没有了,蒙度和莱妮就一定会死掉。而现在的他恐怕连一只蚂蚁都救不了。

于是,贝拉德将包裹包好,在黑天之前将其埋藏起来,即便这样,他依旧担心,于是他便直接躺在包裹上面。黎明到来,当所有人都醒来之后,贝拉德才正式苏醒。而且这苏醒还不是自然而然的,而是被莱妮叫醒的。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因为睡过的感觉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他仍旧很想倒在地上多睡一会儿。

没有了宝石,疲惫渐渐折磨起了他的身体。贝拉德不想将所有事情都归于自己对宝石的依赖,因为拉赫曼为他装上这只宝石的时候,他也一样出现了不适应,那个时候,他甚至还出现了一小段沉睡的历史。想到这里,贝拉德就有些慌了神,他不知道是否该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以便让他们尽快接受,并且随时随地做好准备。

关于他怎样复活的布洛宁,他们已经听他说了。其它细节上的东西他并没有说,偶尔在路上,他会想到什么便说些什么。尤其是对莱妮来说,一路上男人们的需要让她逐渐转变成一个女人,原来的她只会打斗,现在,虽然她的容颜略显沧桑,内心里如水的女性气质渐渐显露出来。贝拉德知道自己若有什么话的话,她是很好的一个选择。这并不是说他不信任蒙度,只是关于某些情感上的东西,他是甚少谈论的。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希望你能多多关注布洛宁的变化。”贝拉德有气无力地说,“他虽然为现在所拥有的力量感到满意,但他还是丢失了性命。只要是生命兑换的东西,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奇怪,这不太像你说话的风格。”莱妮说,他们边走边说,“实际上,布洛宁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最近有点古怪。我不知道你是有了什么心事,还是说单纯的感觉——”

“累——”贝拉德说,“毕竟走了这么长时间,相同的道路总是让人心情烦躁。”

“就是这样才让人担心,听人说厉害的魔法师强大的并不是身体,而是内心。”

“你听谁说的?”

“听人说的。”莱妮说。

贝拉德答应了一声,“别担心。”他说,莱妮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脱口,可是到这一天结束他都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发现自己的法杖变了颜色,变成了枯黄的颜色,本来沉甸甸的东西开始丢失分量,它变得轻盈,就好像中心被掏空了似的。如同法杖所起的变化,贝拉德的脑海里也有一种患得患失的错觉,他担心自己会被这里的幻境所欺骗,所以他并不会离开几个人太远。

以前是为了保护大家,而现在是担心他们还需要特意照顾自己。

贝拉德不想这样,他继续坚持着用平时的速度走路,天空被茫茫的尘沙笼罩,无论从哪里都看不到清澈的地方。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恍惚,头脑晕眩,新的一天开始不多久,他就倒在了地上。他实在无力控制了。

“你怎么了?贝拉德?”也许是担心他失去意识,他们说的声音很大,大的震得脑袋疼。

“我……我也不知道。”贝拉德用微弱的气息说,“时间还早,我们得多走一会儿,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块地方。”

“好了。”莱妮说,布洛宁也蹲在他的身旁,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我们不会不顾及你的感受,如果你觉得累了的话,我们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我建议你还是把你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我了解的你可从来都没有这么脆弱。”布洛宁说。

“还说我呢,布洛宁。”贝拉德勉强笑笑,“你刚刚的话也不是曾经的你会说出来的……”

“我的变化可以算作一种进步,但你只能让人认为你是在退化了。”布洛宁直白地说,莱妮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蒙度走了过来,“若你坚持要走的话,我可以背着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感觉,若对一个正常人的话,我可以直接判断你是病了。但你的身体不同寻常,所以并不能拿对付常人的手段来判断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许我真的病了。”贝拉德说,“在整个魔法的体系里,的确是有一些未知的东西不易发觉的,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某些很原始的东西。”

“你不必在这个时候给我们讲述关于魔法的事情了。我的话已经说了,决定权在你。”蒙度说,“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休息,也可以让我背上你然后继续上路。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

老实说,贝拉德记忆中的孩童时代从未上过父亲的后背,他总是很忙,一面是国王的蔑视,一面是异族人对他的不解,父亲夹在各种困境中间,根本无力去关心家庭。贝拉德并不责怪父亲,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机会,他才会有更多的自由,全身心将自己投入到茂密的森林之中。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做个孩子,可毕竟他的确无力行走了,相对而言,即便可能会受到一些嘲笑,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他在蒙度的背上度过了一个白天。

这个晚上,他经历了比往日更加漫长的时间,晕眩无梦,却好似总也睡不醒了一样。布洛宁将他唤醒,所有人惊异地看着他。他原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可笑的东西,但其实并不是。

天已经大亮,莱妮不忍心在天一亮就打扰他,而这一等几乎就等到了中午。在这期间,布洛宁似乎对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待到贝拉德醒来,他们要求他必须将事实讲明才能继续上路,否则,他们就陪他留在这里,直到死去。

对贝拉德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仍旧觉得这种话既缥缈又不切实际,但他们确实说了,而且说得又十分坚定。贝拉德只得将自己猜测的结果告诉他们。

“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黑色宝石与法杖并不是一体的,当拉赫曼师傅将这块黑宝石镶嵌到法杖上的时候,我也出过类似的问题,之后逐渐适应了就会好上许多。”

“真想不到这根法杖还给你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莱妮说,贝拉德却有些不太喜欢这样的说法。

“不,正是因为我们联系紧密,所以我才会出现这种不适。”贝拉德眯了眯眼睛,然后解释道,“这根法杖有一个很特别的由来,不过关于它的历史我现在并不想讲,一方面说来话长,另一方面对我们的帮助也不大。”

“也许你说的话都是幌子,真正的原因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贝拉德看着布洛宁,“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最好能让我现在立刻就活蹦乱跳的那种。”

布洛宁谨慎地看了看莱妮和蒙度,“你将这块黑宝石放在我的体内,我能感受到它的这股能量。而你之前所展现的力量就如同我现在拥有的,而你之所以现在发生了改变也正是以为将这力量给了我。”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布洛宁。”贝拉德说,“不过我并不赞同你的话。我可以举出很明确的证据。”

“什么证据?”

“倘若宝石是我所有魔法能力的唯一来源,那么我在失去这股力量之后肯定是不会做任何有关于魔法的事情的。我不会用法杖点出火光,不会知晓我们该走的路,更不会在宝石取下的一刹那将它的能量注入到你的体内。因为失去了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也许我应该像莱妮和蒙度一样,可我还是跟他们有所不同,他们看起来比我要强壮得多。”

“也许你说的不错。”布洛宁刻意停顿了一会儿,“也许,宝石夺走了你大半的力量,而对你来说,拥有一部分魔法便是一个基础,低于这个基础,你就几乎成了废人。”

莱妮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布洛宁,蒙度则在一旁连连吁气,仿佛也为这完全不知如何诞生的争端悲哀。

“好了,布洛宁,别想这么多。如果你非说这块宝石对我有影响的话,那么这种影响就来自于我对你的嫉妒,因为我将这么重大的能力都给了你,甚至于如果你我打起来的话,你能轻轻松松的击败我。”贝拉德说,“如果我真的在意的话,这也是一种心病,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才会好转。”

“你真的嫉妒我么?”

“我嫉妒你很多。”贝拉德原本不想说这么多,他之所以说这些也绝非为自己考虑,而是帮助布洛宁获得一个解脱,毕竟几个人当中,只有他知道布洛宁的危险。“你有尊贵的身份,有花不完的钱,有吃不尽的好吃食物,你还有很多疼爱你的家人。”

“与你不同的是,我痛恨这些东西。”布洛宁说,“即便是爱我的家人。”

“那么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是我既嫉妒的,而且是你自己拥有的东西。那就是——勇气。”贝拉德用力从地上站起来,“好了,如果你们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们赶快上路吧!我已经为你们耽误足够多的时间了,再继续说下去的话天就该黑了。”

“你真的行吗?”莱妮问。

“必须承认的是,休息真的很管用,我现在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贝拉德说。

不幸的是,他所说的这些话只是在逞强而已,当天昏地暗的感觉来临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下的,他看见几个人簇拥在自己周围,贝拉德则用有些模糊了的意识问他们,“是不是天黑了,是不是天黑了?”

当这种时刻降临时,贝拉德不得不承认他从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无望。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听得见他们在说话,但他听见自的回答却很模糊。也许这是他嘴巴的问题,也有可能是耳朵的问题。总之,他闪烁着转动着的眼眸代表着他还能听得到几个人的言语。他最后在地上画了一个小箭头,想让他们丢下他,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他们却没有离开的打算,贝拉德闭上眼睛以为他们都走了,结果睁开眼睛时他们却仍旧停留在附近。

后来,他们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个主意,现在连贝拉德都不再相信自己了,他们却记住了他所指的那个方向。没错,当他们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就将贝拉德从身上放下,接着,他就用一只小木棍指示出方向。他想说自己不是在告诉他们往哪里走,而是叫他们将他丢在原地,然后顺着这个方向离开。可是他却一点点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一个并不是特别明晰的早上,布洛宁将他叫醒,对他说他在夜里一直念着一个名字。

“你还记得我的姐姐,这样看来你还有救。”

于是,贝拉德莫名其妙地开始在嘴里嘟囔着这个名字,而且还叫得一发不可收拾。

索尼娅、索尼娅、索尼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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